睁开眼，头顶是洁白的天花板。
闭眼，再睁开，眼前丝毫未变，这不是梦。
床头是炼金术制造的灯盏，那是他难以接触的新奇技术。就连被褥也是真丝织成，还用手工绣上“歌莉娅教堂”的字样。
教堂！见鬼我暴露了！
械国的每个教堂，都有一本《净化名单》，记录了教会严厉打击的各种异端和妖魔。不管是哪个教堂的名单，“狼人”、“魔鬼”这种危险的存在都价值万金——光脑袋就能换金币万枚，如果活着被捉住更是惨不堪言。
林洛一跃而起就要逃跑，一只小手从边上伸过来，给他揪着耳朵按回床上。
“别慌，咱在这里。”麦汐笑吟吟地看着他，“一个小教堂还发现不了你的血脉，咱做了伪装的。”
林洛皱眉。他记得自己解放了血脉、破坏了炼金术士的修行基础——魔鬼的契约应该失效了才对，她怎么还在？
“你还不回地狱？”
“嘻嘻，不回啊，咱连初吻都给你了”麦汐红着脸，低头对着手指，“你要是敢毁约，咱一定让你生不如死哦！”
“等一下！我是说我的力量……”记忆中的吻十分甜美，但是魔鬼的诱惑绝对不能相信！
“是贪婪药剂，你昏迷的时候狼人的本能苏醒了。然后你把一半的药剂喝掉了哦~”麦汐欣慰地看着他，果然看到了下仆失魂落魄的表情。
终究还是做了这种恶事，夺取别人的生命力进步吗？林洛只觉得一身法力都变得污浊恶心，带来阵阵眩晕感。
“我妹妹怎么样？”他扶着额头叹气。
魔鬼没有回答。
房门被轻轻敲响，门外传来温和的声音：“您好，我可以进去吗？”
“进。”
推门而入的是一个富态的牧师，花白的头发也掩不住举动间透露的优雅。
“阿拜多斯先生，看到您没事真让人安心。”
林洛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那是他自己都不怎么提起的姓氏，但已经不重要：“我妹妹怎么样？”
“很抱歉，暂时没有找到合适的治疗办法，几位受害人的病情在恶化。”牧师遗憾地摇头道。
林洛挣扎着爬起来：“带我去。”
——
在教堂后院的祈祷室里，林洛看到了妹妹和其他少女。
“抱歉……神术也无法起效，那个异端摧毁了她们的灵魂。”年轻的修女低着头，不敢看他失望的目光。
林洛没有分辨病情的知识，魔鬼在心里提醒：“神术当然没办法。秃驴的愿力诅咒让身体衰竭，灵魂也破损，这样下去迟早会死。”
他站在病床旁，沉默了很久才开口：“我……我要带她回家。”
婉拒教会的挽留，兄妹俩回到空荡荡的家里。妹妹躺在木板床上，仿佛只是睡着了。
林洛静静看着她，过去的点点滴滴在心里浮现。从年幼到年轻，四个人到两个人，他掐断心里最后的犹豫——
“魔鬼，重新交易吧。”
“嗯呢，在的哟，要救妹妹吗？”麦汐倚在他背后浅笑，“这种病症是我们魔鬼的专业呢！”
“一，我要救小静。
二，那秃驴要死。”
林洛转过身直视对方的眼睛，眸中似乎有什么东西要冲破桎梏。
魔鬼轻轻抚摸他的脸，她的面色潮红，心中的恶意如藤蔓疯涨：这才是魔鬼的仆人！不需要破坏、不需要欺骗，需要什么就直接去取来！小狗狗啊，你的崽会是个好魔鬼~
“嘶哈……可以呢，嘿嘿嘿……用你的肺脏来换！”
随低语而来的是更冗杂的知识……
……
最年轻的正式超凡者勇闯魔窟救下花季少女，这个传说在雨城传开了。人们都在谈论这位的跟脚：四处都查不到这位“阿拜多斯阁下”的消息，难道是某个贵族老爷雪藏的怪才？
人们众说纷纭，正主却对此毫不关心。林洛把能用的东西打打包，搬到了市郊。
“为什么搬到这里？只有这种人不多的地方，才能有些炼金素材随处长啊！”半夜，麦汐指挥着林洛搜寻草丛里的各种炼金草药——对于穷的叮当响的俩人，这已经是最廉价的收获方法。
“你说这东西靠谱吗？”林洛话音未落，整个人滚入草丛中屏住呼吸——马路拐角走来两位腰间挎着十字剑的教会巡夜人，他们提着灯笼在马路上游走，防止一些异类和小偷在夜晚行凶。
两人走远后，林洛才探出头，继续搜寻可能用到的植物。
“那个绿色的，要叶子。”
“那边四个叶子的，取最中间的。”
“那边……”
“还有那边……”
时间就在林洛的搜寻中飞速流逝，他深刻地感受到了农民伯伯的辛劳——弯腰、直起来，再弯腰，跟插秧一样的采药动作，半小时就让狼人累成了路边打滚的哈士奇。摸了摸湿透的衣服，林洛有点想干脆四足着地爬回去算了，实在直不起腰啊。
“现在你知道了吧？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啊！以后给我好好吃饭！不能辜负农民伯伯的努力，肉和菜交给我就好啦！快干活！”麦汐轻轻踢着他的屁股，催他赶紧继续寻找炼金草药。
过了很久很久，林洛第三次自暴自弃地瘫在地上，他忽然发现天色快亮了——哪怕是狼人，在这个点也困得如同死狗一般。就在这个万籁俱寂的时候，他对着老天爷伸展四肢，一jio踩断了一根树枝——
——咔嚓！
“什么人在那边！”远处传来了脚步声。
林洛麻溜滚进草丛里装死，听着脚步声越来越近。麦汐蹲在他身边，少女的体香丝丝缕缕传到鼻子里，他却无暇去品味——外面有三个学徒阶级的教会巡夜人，他这个没做“成年礼”的狼人，撑死也就学徒级。
“发现素材啦！”麦汐附在他耳边低声道，“那个女的，很适合作为妹妹的祭品(๑><๑）”
是的，祭品。妹妹的灵魂不全，魔鬼给出的方案也很简单——用祭品修补灵魂，最后将她转化为高阶亡灵重回人间。
林洛的眸子里亮起暗金色的冷光——为了妹妹，他可以做最恶之人，哪怕和巡夜人拼命也可以！
三个年轻的巡夜人还不知道危险在迫近，他们提着灯笼四下查看。
“麦麦提，你太紧张了！”那位胖乎乎的男巡夜人埋怨着队友，他认为多半是风吹落了树枝，或者是哪儿来的野狗。
“不可能！那个声音……”
“都别放松！认真检查！”领头的女性巡夜人皱眉——她也觉得那个声音很不对劲。
教会的超凡修行向来严谨，从巡夜人（学徒级）到守夜人（正式级），至少要苦熬一年多。大部分巡夜人都在这一年的工作中遇到了诸如幽灵、魔怪、小偷这类的麻烦事——能坚持一年的少之又少，而她洛塔，就是只差一步就能晋升的精英巡夜人。
那个树枝断裂的声音，绝对是成年男子的体重。小偷？异类？还是别的什么东西？这附近就有座公墓，她还得考虑到偷尸体的巫师、自己爬起来的亡灵这种可能性——那就有大麻烦了。
沉吟了一会儿，她决定引蛇出洞，支开自己的同伴：“麦麦提，你们去那边搜查！”
草丛里的林洛松了口气。他此时已经没了人样，獠牙外翻、浑身黑灰色的体毛茂盛，如同一匹大狼蛰伏在夜色中，只等猎物自己上钩。
只要她再走几步，就扑出去！灰色的法力充斥在爪牙上，狼人的心里只剩下暴虐与食欲。
耳边响起脚步声，哒哒哒，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三步，两步，一……
就是现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