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敌袭

作者:一心一亿 更新时间:2025/12/17 12:00:02 字数:3274

左卫城南城。

深秋的夜风裹着霜粒,顺着雉堞缝隙钻进来,刮得城头值守的火把明灭不定。巡逻军士的身影也被这风拉得忽长忽短,投在青灰色的城砖上,晃出细碎的光影。

城门楼的议事厅里,白子霖与李妙和衣卧在粗陋的地铺上,甲胄未曾卸下,冰冷的甲片贴着肌肤,带着浸骨的凉意。

休息室里,陆舟和衣靠在墙边,一盏昏黄油灯映着他清隽的侧脸,安静得与周遭的肃杀格格不入。

“轰——!”

一声沉闷如闷雷的巨响毫无征兆地撕裂夜空。

那声响像是从地底深处炸开,带着震耳欲聋的轰鸣,瞬间席卷整座南城。

议事厅的梁柱发出一阵轻微的呻吟,屋顶灰尘簌簌落下。

白子霖双目骤睁,眸中睡意顷刻散尽,锐利如鹰隼。

几乎在她睁眼的同一刹那,身侧的李妙也猛地弹坐起身,两人四目相对,无需任何言语,皆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凝重与戒备。

隔壁休息室的陆舟闻声睁眼,下意识伸手去够身侧的甲胄,动作刚起,便被推门而出的白子霖与李妙撞了个正着。

“留在休息室,不要出去。”白子霖的声音冷静得没有一丝波澜。

李妙也跟着点头,补充道:“外面太危险,待在这里最安全。”

话音未落,两人便转身快步朝着城楼外走去,留下陆舟握着甲胄的手僵在半空,最终只能轻叹一声。

“轰隆!砰!”

第二波轰击接踵而至。

紧接着,凄厉的破空声如蝗群过境,密密麻麻地刺破耳膜,带着令人牙酸的锐响,朝着城头笼罩而来。

“敌袭——!”

瞭望哨的嘶喊划破长空,尖锐却不失镇定,像是一道军令,瞬间点燃了整座南城的防御。

“举盾——!”

“各防区严守岗位!不得擅动!”

各防区军官的吼声几乎同时响起,穿透了箭矢破空的嘈杂。

值守的军士们反应极快,纷纷举起厚重的藤盾,盾与盾紧密相贴,在城头筑起一道坚固的屏障。

白子霖与李妙刚踏出城门楼,一股浓烈的硝烟味便扑面而来。冰冷的夜风裹着尘土,刮得两人脸颊生疼,她们来不及细想,迅速朝着城头的指挥位置奔去。

密集的箭矢从黑暗中抛射而来,看不见轨迹,只能听见箭簇撕裂空气的尖啸,带着夺命的狠劲,朝着城头倾泻而下。

“哆哆哆——!”

箭矢钉在城楼的木柱上、垛口的砖石上、军士举起的盾面上,发出密如急雨的声响。

有些力道强劲的箭矢甚至穿透了藤盾的缝隙,射中了后面的军士,闷哼声此起彼伏。

几支流矢擦着白子霖的身侧飞过,力道之猛,竟深深钉入她身后的木柱,箭尾还在微微颤动,带着凛冽的寒光。

白子霖与李妙迅速贴到女墙后,俯身压低身子,借着城头摇曳的火光,极目远眺。

城外是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只能隐约看见防区内守军的轮廓。

东段防区,吴可的喝令声穿透喧嚣,清晰传来:“弓弩一队抛射!二队预备!三队装填!轮番射击!”

她麾下的三百弓弩手早已分成三列,整齐地排布在垛口之后。

第一列弓手霍然起身,挽弓搭箭,臂膀上的肌肉贲张,目光死死盯着城外的黑暗,凭着箭矢飞来的方向,大致判断着敌军的位置,松手放箭。

箭矢破空而去,没入无边的墨色,旋即这一列弓手迅速蹲下,从腰间的箭囊里抽出箭矢,快速装填。

第二列弓手紧接着起身,拉满弓弦,又是一轮箭雨倾泻而出;第三列弓手手持箭矢,凝神待命,确保火力始终不断。

如此循环往复,箭矢持续不断地射向黑暗,织成一道密不透风的火力网,试图压制敌军的攻势。

西段防区,孙晶的嗓音嘶哑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刀盾手护住两翼!长枪手戒备城下!滚木组就位!”

白子霖快速扫视全局,眉头微蹙。

夜色太浓,浓得像化不开的墨,根本看不见城外任何情况,只能从箭矢的密集程度和投石轰击的频率来判断——这绝不是小股部队的骚扰,而是一次有组织、有预谋的大规模试探攻击。

“传令各防区,”

白子霖的声音冷静得没有一丝波澜,穿透了嘈杂的战斗声,清晰地传到传令兵的耳中。

“弓弩全力反击,滚木擂石预备,未得军令不得擅动。此为试探,坚守即可。”

“是!”身旁的两名传令兵齐声应下,转身便朝着东、西两段防区飞奔而去,脚步急促地踏在马道上,溅起些许尘土。

李妙侧耳倾听片刻,眉头紧锁,低声道:“投石车不少,听声音分布得很散,覆盖了整个城南防线。箭矢密度很大,至少有上百弓弩手在同步射击。”

她话音刚落,又一块巨石从黑暗中呼啸而来,带着摧毁一切的气势。

“轰——!”

伴随着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一段垛口被巨石砸中,瞬间坍塌,碎石四溅,尘土飞扬。

守在那段垛口的五名军士根本来不及反应,两人被当场砸中,闷哼一声便倒了下去,鲜血瞬间染红了身下的城砖;另外三人被飞溅的碎石擦伤,手臂和肩头鲜血直流,疼得龇牙咧嘴,却依旧强撑着没有后退。

惨叫声混在轰鸣与箭雨声中,格外刺耳。

“医兵!”白子霖厉喝一声,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急切。

早已在后方待命的医兵队立刻提着药箱,冒着不断落下的箭矢,快步冲上前去。

她们压低身子,快速将伤员拖向后方的安全地带,动作麻利而专业,止血、包扎,一气呵成。

几乎在医兵队冲上去的同时,附近防区的几名军士也扛着沙袋、门板,匆匆赶来填补缺口——这是预案中的应急程序,无论何时,城墙的缺口都必须在第一时间补上,绝不能给敌军可乘之机。

战斗在完全的黑暗中胶着,每一分每一秒都透着生死一线的紧张。

虞军的投石车每刻钟齐射一轮,巨石从不同的方向砸来,让人根本无法判断其具体位置,只能被动防御。

箭雨则持续不断地从黑暗深处抛射而出,守军只能根据箭矢破空的声音,大致判断来向,进行盲目的反击。

所有人都在黑暗中作战,靠的是听觉,靠的是直觉,靠的是多年军旅生涯积累下来的对战争的理解。

就在战斗持续了整整一个时辰后,虞军的攻势毫无征兆地减弱了。

投石车停止了发射,那震耳欲聋的轰鸣瞬间消失。

箭雨也稀疏下来,从持续不断的抛射,变为了零星的散射,黑暗深处的嘈杂声似乎在向后移动,渐渐远去。

一刻钟后,最后几支零星的箭矢射来,钉在城砖上,发出“哆”的一声轻响,然后一切归于寂静。

只有城墙上的火把还在燃烧,跳跃的火光映照着满目疮痍的战场。

破碎的砖石散落一地,箭矢密密麻麻地插在城砖和盾牌上。

凝固的血迹在火光下泛着暗褐色的光泽,横七竖八的尸体和伤员躺在马道上,空气中弥漫着硝烟、尘土和血腥混合的刺鼻气味,令人作呕。

白子霖缓缓直起身,环视着眼前的城墙,目光掠过那些倒在血泊中的军士,眸中闪过一丝痛色。

她的声音沙哑得不成样子,却依旧带着一股威严:“清点伤亡。”

李妙点了点头,立刻带人开始清点。一会儿后脸色沉重地汇报道:“阵亡八十人。重伤一百人,轻伤九十人。”

白子霖闭了闭眼,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波澜,沉声道:“阵亡者妥善安葬,记下名字籍贯,战后上报朝廷,予以抚恤。重伤者送医,轻伤者包扎后归队。”

“是。”李妙转身安排。

她让人找来白布,将八十具阵亡遗体小心地裹好,抬到城墙下的空地上,又指挥着军士们挖掘墓穴,准备安葬。

重伤的一百人被医兵们小心翼翼地抬上担架,送往城内的医馆救治。

轻伤的九十人则互相搀扶着,走到后方的临时包扎点,让医兵处理伤口。

白子霖看向陆续聚拢过来的吴可、孙晶、高妮等人。

三人皆甲胄染血,脸上沾满了尘土,面容疲惫得几乎睁不开眼,但眼神依旧锐利。

“城墙损毁如何?”白子霖问道。

吴可回禀:“三处垛口完全坍塌,总长约五丈。七处垛口有裂痕。一座箭塔受损严重,无法再用。”

“立即组织人手修补。”白子霖道,“用沙袋和木板先填补缺口,确保防御无虞。”

“明白!”

三人齐声应下,转身便去组织军士们搬运物资,开始修缮城墙。马道上顿时响起了此起彼伏的吆喝声,疲惫的军士们咬着牙,扛起沙袋和木板,朝着受损的防区走去,火把的光芒将他们的身影拉得很长很长。

白子霖与李妙并肩立在城头,望向城外。

“果然是试探。”李妙低声道,语气中带着一丝笃定。

“一晚上连一架云梯都没出现,她们就是想摸清我们的防御强度和薄弱处。”

白子霖点头,目光凝重地望着那片营寨:“敌人摸清了我们的防御强度、反击力度、城墙薄弱处。下次再来,就是真正的攻城了。”

她转身,面向正在忙碌的军士,提高了声音,沙哑的嗓音穿透了晨曦的薄雾,清晰地传到每一个人的耳中:

“刚才打得很好!但我们都知道,那只是开始!真正的硬仗还在后面!”

“现在,听我命令——除警戒哨外,所有人轮流休息!吃饱睡足!明天,我们要让虞军知道,左卫城的城墙,不是那么好爬的!”

“是!”

回应声虽然参差不齐,带着浓浓的疲惫,却透着一股狠劲。

她们知道,真正的考验还在后面,但只要她们还在,左卫城的南门就绝不会被攻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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