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突然问起这个？”
李妙卿有些意外地挑了挑眉，看向陆舟的眼神里带着几分探究。
“是谁跟你提起这个词了？”
“就刚才他们给我梳头的时候说的。”
陆舟指了指房门的方向，语气里带着几分困惑。
“他们说我是什么‘景国第一男颜’，我听着觉得奇怪，‘蓝颜’是不是就是‘男颜’的意思啊？这两个词到底是什么来头？”
他问得直接，眼里满是求知的神色，谁让他穿越前上网少。
白子霖和李妙卿对视一眼，脸上的表情都变得有些微妙。
两人又仔细地看了看陆舟，这一次看得格外认真，目光从他的眉眼、鼻梁，一直扫到他的下颌线。
沐浴后的陆舟站在秋日的阳光里，肤色洁净，眉眼清晰，年轻的脸庞线条柔和又不失英气。
尤其那双眼睛，清澈明亮，眼神干净坦诚，没有丝毫的阴翳与算计。
他束发袍服，身姿端正，确实有种干净清朗的好看，让人见之舒心。
“蓝颜……”
白子霖沉吟着开口，语气比平时多了几分慎重。
“这词通常不单独使用，常跟‘祸水’连在一起，合称为‘蓝颜祸水’。”
“蓝颜祸水？”
陆舟一愣，眉头微微蹙起。
李妙卿接过话头，声音比平时低沉了些，带着几分叙述往事的凝重。
“‘蓝颜祸水’这说法能流传开来，大概是二十多年前的事了，源头就在虞国的皇宫里。”
她顿了顿，似乎在整理思绪，然后继续说道。
“传闻那时候的虞国，出了个来历不明的男子。没人知道他的出身，也没人知道他的底细，只知道他长得特别好看，那种好看不是寻常的俊朗，而是带着一种魅惑，让人见了便很难移开目光。当时的虞国太女，一次偶然的机会遇见了他，当即一见倾心。”
陆舟听得睁大了眼睛，下意识地追问道：“然后呢？就因为这个男子，才有了‘蓝颜祸水’的说法？”
“哪有这么简单。”
李妙卿摇了摇头，语气里带着几分唏嘘。“这事不知怎么就被当时的虞国女皇知道了。女皇本想斥责太女荒唐，可当她亲自见到那个男子后，居然……也动了心。”
“啊？”
陆舟惊讶地张了张嘴，一时有些难以置信，“母女俩……都对同一个男子动心了？”
“正是如此。”
白子霖轻声接道，语气里也带着几分感慨。“女皇与太女本就因朝堂之事有些嫌隙，再加上这个男子的出现，两人之间的矛盾更是彻底爆发，闹得越来越僵。太女觉得女皇抢夺自己的心上人，心生怨恨；女皇则觉得太女行事荒唐，又舍不得放弃那个男子，对太女越发不满。”
李妙卿继续说道：“后来，据说那位太女为了把男子从女皇身边抢回来，也为了报复女皇，暗中积蓄力量，谋划了一场宫变。她趁着女皇病重的机会，调动亲信兵力，包围了皇宫，想要把自己的母皇软禁起来，夺取朝政大权。”
“那宫变成功了吗？”陆舟追问，心里不由得替那位太女捏了一把汗。
“没有。”白子霖摇了摇头，语气平静却带着几分沉重。
“宫变的消息提前走漏了。当时还是四皇女的现任虞国女皇，也就是如今的虞帝，当机立断，以‘勤王靖难’的名义，从封地带兵杀回了国都。一场恶战在所难免，皇宫内外血流成河，发动宫变的太女兵败身死，她的亲信也被屠戮殆尽。四皇女掌控大局后，又处置了一批反对自己的势力，最后才名正言顺地登上了皇位。”
“而那个引起这场大风波的神秘男子，”
李妙卿补充道，语气里带着几分神秘，“在都城最混乱的时候，却消失得无影无踪，就像从来没有出现过一样。有人说他死在了乱军之中，尸骨无存；也有人说他趁乱逃出了都城，隐姓埋名，从此不知所踪。总之，是生是死，没人知道确切的消息。”
她顿了顿，总结道。
“因为传闻那男子的名字里带个‘水’字，又因为这段闹得母女反目、姐妹相残、连皇位都换了人的骇人事迹，虞国上下就把那男子叫做‘蓝颜祸水’。这说法后来慢慢传到了咱们景国和其他几个邻国，渐渐也就流传开了。至于你听到的‘男颜’，大概是民间百姓不懂其中的渊源，以讹传讹，把‘蓝颜’说成了‘男颜’吧。”
陆舟听完，沉默了好一会儿。他看着院子里斑驳的光影，阳光穿过槐树叶的缝隙，在地上投下晃动的光斑，就像那段扑朔迷离的往事。
他低声自语：“蓝颜祸水，红颜祸水……说到底，不就是换了个说法吗？”
他抬起头，目光清澈地看向白子霖和李妙卿，嘴角扯出个带着点讥诮的弧度。
“我现在觉得，这说法本身就可笑得很。宫里那些争斗，争的从来都是权力，是利益，背后牵扯的势力、算计，不知道有多复杂。最后却轻飘飘地把所有罪过都推到一个人身上，还是个男人，说什么‘祸水’，不过是赢的人想让自己的登基名正言顺，把自己塑造成拨乱反正的英雄；输的人给自己找个台阶下，把失败归咎于外力；而那些看热闹的人，也只想图个简单的解释，好找个由头议论罢了。”
白子霖和李妙卿听了他的话，都是一怔，随即眼里都露出了明显的赞赏之色。
李妙卿率先回过神来，正色道：
“陆舟，你说得太透彻了。朝堂上的争斗，权力场里的倾轧，根源从来都复杂得很，涉及到各方势力的利益纠葛、权力分配，怎么可能真的因为一张脸就天翻地覆？把国运起伏、宫廷惨事都推给某个人的相貌，尤其是推给那些在权力结构中通常没什么话语权的男子，这不仅是自欺欺人，小看了那些执棋者的野心与手段，更是对逝者和真相的不尊重。”
白子霖也缓缓点头，补充道：
“是啊。史书往往是由胜利者书写的，怎么写，有时候难免要为尊者讳，或者迎合某种主流说法，不见得都是真实的全貌。就像那位被称为‘蓝颜祸水’的男子，或许他只是这场权力斗争中的一枚棋子，甚至是一个牺牲品，却要背负千古骂名，实在可悲。”
陆舟见她们都认同自己的看法，心里顿时轻松了些，脸上的神色也舒缓了不少。
他转而想起正事，问道：“对了，子霖姐，李妙姐，咱们接下来怎么办？还要继续往东走吗？”
“不用再往东走了。”李妙卿摇了摇头，语气十分肯定，“主帅已经在白天开了军议，最终决定就在这小岚城驻扎下来，构筑防线，与虞军对峙。后续还会有别的兵马从都城和周边郡县调过来，补充兵力，加固防御。”
她把白天军议的大致结论跟陆舟说了说，包括防线的布置、粮草的筹备、与地方官府的协调等事宜。
陆舟认真地听着，眉头渐渐舒展。连日来的奔波、厮杀，让他身心俱疲，一直紧绷着的神经也终于可以放松些许。
他脸上露出一抹混合着疲惫和庆幸的苦笑，轻轻叹了口气：“这样啊……也好。至少，暂时不用再像之前那样亡命奔逃了。能有个安稳的地方驻扎下来，好好休整一番，对将士们来说，也是好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