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莉妮丝将菲特带回的大量春天的山货,做成了一整桌带着自然气息的美味,让菲特大快朵颐,享受了一番舌尖上的春意。菲特和普蕾茜亚都挺喜欢这种略带苦味的食材,再加上莉妮丝高超的技艺,让泰斯塔罗莎家的夜晚充满了欢声笑语。
美味佳肴,没能冲淡停留在菲特口中的苦涩。自然芬芳自不必说,她对自己喜爱苦味感到有些奇怪,毕竟同样年龄的女孩子都偏爱甜食,自己这样也未免有些异于常人。普蕾茜亚也觉得菲特不应该有这样的偏好,后来经常给自己这个唯一的女儿带各种甜点,即便如此菲特依旧保持着对苦味的热爱。
如果硬要说原因的话,菲特觉得大概是怀念吧,至于究竟是在怀念什么,她自己也说不清楚。
在普蕾茜亚切实有效的培养下,菲特的魔法天赋被很好地挖掘了出来,她的天资连普蕾茜亚都赞不绝口。很快在普蕾茜亚的引荐下,菲特被米得基鲁达的著名魔法学府破格录取,成为了学历最浅的学生。菲特也很争气,不仅没有骄傲自满,她对知识的崇敬和憧憬得到了许多教师的一致好评,性格上也偏沉稳和恬静,谈吐文雅,为人矜持亲和,再加上名声在外的母亲,在同学中也人缘极佳。
可即便如此,菲特的朋友依旧很少。菲特肯定是不缺想要跟她交朋友的人,问题是她对朋友的要求很高,更重要的是这种要求还大多建立在直观感觉上。不知道为什么,菲特热衷于研究魔法的暴力性,尽管她本人的魔法风格更偏向于精细操控和辅助;还有就是菲特对粉色还有黑白双色的图案比较敏感,她随身携带的小物件甚至于服饰都会或多或少地带着这些色调,尽管她本人仅仅是喜欢黑色。
菲特知道自己很奇怪,她只是无法拒绝这种奇妙的怀念。
她到底在怀念着谁呢?
平淡的日常总会带着一些无法被揣测的涟漪。一次普通的图书馆之行,菲特只是单纯地去归还一些资料,忽然她的目光被一个闪闪发光的物件所吸引。
那是一枚血红色的吊坠,如果菲特没有看错的话,它是做工相当精良的魔导器。此时此刻它正被一位男孩挂在脖颈上,而他正在专心致志地阅读着手中的书籍。
不同世界流传下来的书籍大多是无法被收录在设备中的,这也是图书馆存在的意义。菲特平时也大量通读各种书籍,如果没有这枚吊坠的话,她或许会多看一眼这个对书热爱的男孩,顶多要个联系方式,仅此而已。
“那个,打搅一下。”菲特一出声就发现自己的声音完全变了调,于是微红着脸轻咳了几声,努力想象自己平常的样子,让语调趋于自然。“请问,您可以将那枚魔导器,给我看看吗?”
“。。。恩?啊!啊不好意思,我有点,太入迷了。”菲特叫了两遍,男孩才缓缓回过神来。只是一眼他就被菲特独特的气质所吸引,这样的亭亭玉立可不是他平时能够随便搭上话的,因而不知所措的反应也在情理之中。“您说这个?”
“是的,我对它有点兴趣。”菲特的态度诚恳,措辞优雅,这种被美少女对话的机会本来只存在于男孩无聊的妄想中,如果真的出现的话,他没有理由放过这样绝妙的机会。
接过这枚血红色的吊坠,菲特将它捧在手心,感受着自己无法抑制的心之涌动。她发誓自己之前绝没有见过类似的东西,可这种诡异的熟悉感让她第一次质疑自己的记忆。
“它叫什么名字?”
“哦,它啊,旭日之心。”男孩摸着脸颊,有些羞涩地回答道。“它不是我的魔导器,我只是在工作的时候才能被允许使用它,算是工作伙伴吧。”
“工作?”强行将给自己带来浓郁即视感的名字给放到脑后,菲特对于男孩和自己年龄相近却有工作这点,感到有些好奇。
“是的,我学习的专业是矿物的勘探和开采,同时兼修古代遗物的发掘和维护。以后准备去当个技术工人,收入稳定点,也好补贴家用。”听到这里,菲特对男孩顿时心生好感。这是一个务实的人,菲特不反感雄心壮志,她厌恶的是将这种夸夸其谈时常挂在嘴边的人,然而她最认同的一定是脚踏实地做事的人。
你可以去想,但必须去做,还要事必躬亲亲力亲为地去做,最后做到最好。这是菲特对自己的准则,也是判断对方能不能成为自己好友的一项重要的指标。
“菲特·泰斯塔罗莎,谢谢你能给我看它,我觉得我们能成为朋友。”
“尤诺·斯克莱亚,很高兴认识你。”菲特在男孩的脸上看到了流露出的惊喜,她微笑着朝着他伸出了自己的手。
旭日之心吗,为什么看到它之后,自己会变得无法抑制自己的澎湃的心情?它对自己到底意味着什么?菲特决定日后和这个尤诺同学多接触接触,也许能够从中得到答案。
后来菲特和尤诺真的成为了朋友。菲特觉得她和尤诺的相性还不错,对方认真朴实的性格和对未来明确的定位,这比那些簇拥在自己身边的那些目的不纯的人要好的太多。在她的请求下,尤诺向她展示了旭日之心的解放状态,然而在菲特看来,尤诺甚至连这个魔导器一半的威能都没能发挥出来。
不对,在菲特的“感觉”中,这个旭日之心应该更加具有魄力。怎么说呢,像是突然爆发出来的力量,将魔力集中在一点释放出去,绚丽的光柱之类的,这才是这个魔导器所能展现的威能,还有它真正的姿态。
从尤诺手中接过旭日之心,菲特将自己对它的感触融入其中,想象着驾驭那种狂暴的能量,以及凛然的身姿。紧接着就在尤诺震惊的目光中,旭日之心发生了变化。
“这!这!”尤诺震惊得连话都说不清楚了,只剩下支支吾吾地一些只言片语,根本无法组织成完整的句子。虽然旭日之心没有限定使用者,像菲特这样第一次使用就成功激活它的变化形,这样的天赋简直让他惊悚。
或许自己真的不适合使用它,尤诺悲哀地这么想到。而菲特这边,她怪异地看着自己手中转化为魔杖形态的旭日之心,心中的剧烈情绪波动丝毫不亚于尤诺的惊涛骇浪。
“。。。尤诺君,你之前有见过它的这个形态吗?”
“肯定没有!这是泰斯塔罗莎同学赋予它的姿态!实在是太让我吃惊了!”尤诺的语气难免带着吃味,但更多的是由衷地称赞,这也让菲特对他的感官略微上升。
我也很惊讶啊,菲特仅仅是思绪一转,它就发生了她不曾预料的变化。被金属圆环环绕着的旭日之心拥有流线型的外观,简约而美观,握着它的菲特感觉很舒服,有种让她感到安心的熟悉感。
“。。。尤诺君,能拍张照片发给我吗?就是我拿着它的照片?”
“当然可以!”
当夜,菲特收到了她期待的照片。照片里面菲特站立在那里,手持旭日之心,表情有些羞涩和拘谨。她看着照片,神情恍惚着,似乎有一个人影和自己相互重合,她带着灿烂的笑容,温柔地看着自己,脸上全是对自己的激励和鼓舞。等到菲特回过神来,身影也消失不见,仿佛一切只是幻象。
她到底是谁?为什么自己会对她这么熟悉?还有那个旭日之心,它和她究竟有着怎样的联系?心事重重的菲特失眠了,她苦思冥想不得所解,最终一切化作了满腔的疑虑和困惑。
在疲惫中睡去,菲特做起了梦。在梦中她变成了一个活泼可爱的小女孩,每天蹦蹦跳跳地在母亲身边嬉戏玩耍,无忧无虑地过着每一天。她有着和菲特一样的金发,一样的容貌,一样的声线,然而菲特知道,她不是她。这种感觉随着小女孩的言行举止和日常中的生活作息,逐渐变得清晰。
她是不同的,菲特知道。在她的眼中菲特看到了和自己截然不同的灵性,就像笃信自己能够飞翔的鸟儿,永远渴望着自由和无拘无束的蓝天。然后她真的飞了起来,不是魔法,而是更加难以理解的方式,她让自己的心展翅飞翔。
灵魂,或者该说是意识集合体,金发小女孩以菲特几乎无法想象的方式,让自己的心和身体剥离开。带入小女孩的菲特体会到了这种失去肉体束缚的轻松和愉快,她们在天空的每一处角落翱翔,和鸟儿们嬉戏,和白云肩并肩,随时随地俯瞰辽阔的大地。
普蕾茜亚和莉妮丝对小女孩的异状没有察觉,这让小女孩的胆子更大,脱离身体的频率也随之变得频繁,跑的地方也越来越远。为了保证不被发现,小女孩甚至做到了将意识集合体分成两半,一半用于维系身体的正常运转,另一半肆意到处蹿,除了功能上有所欠缺之外,硬是蒙过了普蕾茜亚和莉妮丝。
异变发生了。在一次小女孩偷跑出去的时候,普蕾茜亚的实验出现了问题,正巧小女孩的本体也被带了进去。剧烈的爆炸将整个研究所吞没,虽然普蕾茜亚凭借着过人的实力避免了最坏的结局,自顾不暇的她没能阻止自己女儿的罹难。
她死了。哪怕普蕾茜亚用尽了所有手段,都无法挽回自己女儿的逝去。菲特在空中和小女孩的意识待在一起,注视着悲痛欲绝的母亲大人,泪水止不住地往下流淌。
小女孩忙不迭地冲过去,告诉自己的母亲,她在这里。可惜这个状态下的她是无法发声的,传递意识也是,甚至连触碰都无法做到,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普蕾茜亚日渐消瘦,情绪起伏不定,焦躁易怒。人脉断的断,碎的碎,最后剩下的只有永远陪伴在她身边的莉妮丝,还有那个小女孩失去生气的躯体。
普蕾茜亚也不是什么都没做。在几乎变了个人的几年间,她利用小女孩的一些身体信息,制造了一个仿制品。菲特惊讶地发现,这具和小女孩近乎雷同的“伪物”和自己一模一样,而总是和菲特待在一起的小女孩意识也对此感到新奇,她飞奔着跑进了那具躯体,然而很快又跑了出来,神情沮丧着在四周飘来飘去。
要不我试试?菲特操纵着“自己”,融入了那个如同艺术品般的躯体。和小女孩不同,菲特仅仅是接触到它的肌肤,整个感知就如同汇入大海的溪流,如若臂使,没有丝毫的隔阂。
随着菲特的介入,飘在培养液中的躯体睁开了眼睛。小女孩的意识见状,在空中欢快地飞舞着,一个俯冲同样钻了进来,在“菲特”单位身体里欢笑着。几乎是同时,菲特从梦境中醒来,她用手抹着脸颊,湿润一片,黏糊糊的。
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菲特几乎不记得梦境中的情景了,只是那种悲戚感久久萦绕在她的心中,无法忘却。菲特的脑海中依稀存留着小女孩的笑声,还有她渴望自由的眼神,它们是那样的真实,和印象中虚幻的梦境差距很大。
迷迷糊糊地走出庭院,揉着眼睛的菲特在水池中看到了一个奇特的植株,莉妮丝正在那里细心地打理着它。
“咦,菲特今天起的好早。”菲特很好地掩饰了自己的泪眼,因此莉妮丝只是对她早起这件事有些惊讶。注意到菲特的目光,莉妮丝抚摸着植株粉色的花瓣,将整朵花蕾捧在手中。“这是并蒂莲哦,菲特。”
“并蒂莲?”菲特从没有见过这样的植物,内心的悖动让她将头贴近这朵盛开的花,近距离观赏者它,抚摸着两朵同样清丽的花朵之间的连接处。“好漂亮的花,莉妮丝你在哪里找到它的?”
“附近的山上,偶然发现那里有一处荷塘,其中有几株这样美丽的花,于是就取了一株。”看到菲特对它很感兴趣,莉妮丝也很高兴,她希望这样美丽的事物能够让菲特和普蕾茜亚的心情变得更好。“另外它寓意着牢不可破的友谊,和忠贞的爱情,有人也称它为‘姐妹花’。”
姐妹,听到这里的菲特随口问道:“莉妮丝,你说我有妹妹吗?”
“应该是没有的,菲特。”
“那么,姐姐呢?”
“菲特,你是独生女,这点是不会错的。”莉妮丝肯定地说道,作为侍奉泰斯塔罗莎家的女仆,她不会连这个都弄错的。“菲特为什么会对这个话题,突然感兴趣呢?”
“。。。我不知道,我只是觉得我应该有一个妹妹,或者姐姐。”菲特凝视着那株盛开的并蒂莲,明明是初见的美丽事物,自己却有着在不久之前才看过的即视感。
“觉得寂寞了吗,菲特?”轻轻搂着菲特,莉妮丝柔声说道。她知道菲特是好孩子,听话又懂事,也很争气,给普蕾茜亚省了不少心。只是平时朋友似乎有点少,性格上不算太外向,难免会有感到孤独的时候。“要不这样好了,我和主人商量一下,近期给菲特制作一个属于自己的魔导器。”
“真的吗!”菲特的心情瞬间变得轻快起来,这是她期待已久的东西。对于一名魔法师来说,能拥有属于自己的魔导器,这意味着成年,意味着能够独当一面。“我真的能够拿到它吗?”
“当然,菲特可是很优秀的孩子。”莉妮丝宠溺地抚摸着菲特柔顺的秀发,菲特可是她看着长大的孩子,除了普蕾茜亚之外她是最疼爱她的人。“这也是菲特应得的。”
在兴奋之余,菲特也没有忘记莉妮丝提到的那个池塘,她决定有时间去那里看看,也许能为解开她心中日渐增多的困惑提供帮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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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条菲特必须经历的心路,我觉得有必要写,于是就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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