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澜直起身板,端详着手中的克雷贝尔,面色沉凝。
虽说占据脑海的潜意识并没有给自己带来实质性的改变,但思维空间被异物侵入的感觉终归不太好受,就像玩PVZ的时候毫无章法地乱放植物,僵尸打不破防线的事实固然不会改变,但强迫症患者面对凌乱的阵型就是百般不爽。
至于潜意识暗示的内容……那就更扯了,这里又不是少前,哪来那么多二次元女生模样的战术人形。
我楚澜可是个刚枪猛男,老婆枪再好看,也是要在自己手中才能发挥出她应有的战斗力,自己变成老婆枪又算什么事情?
正当楚澜力图否认脑海中的潜意识时,“他”额前的几缕发丝恰巧在这个节点滑落。
“嗯?”楚澜惊疑一声,感受到视野被异物阻挡,不假思索地伸手抓住了那几缕下垂的发丝。
不就两个月没理发吗,头发至于长到这种地步?
看着攥在手心的那一撮一扎长的红毛,楚澜不禁在心中抱怨:
为什么身体要耗费那么多蛋白质去增加这种人体无用副组织的长度呢?多给自己长点身高不好吗?尽把我吃下去的食物浪费在无意义的事情上。
楚澜想起自己168cm的身高,很是沮丧地叹了口气。
等等……刚刚,是不是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回过神来的楚澜双眼微眯,重新将刘海处的头发攥在手心。
红色的……发丝?
哈?
尽管作为高中生来说楚澜并不是特别乖巧,但染发抽烟喝酒这些事情他还真没干过。
“有那几百大洋去理发店里给头发换个色,我为什么不去多吃一顿火锅呢?”——此乃楚澜这个标准吃货对染发的看法。
最古怪的是,自己第一次注视额前的红色刘海时,内心竟没有一丁点的违和感,好像一切都显得顺理成章。
“该不会……真变枪械人形了?”
心底萌生了这个想法,楚澜默默地咽了口唾沫,不可置信地拨弄了一下脑后的发丝。手感柔顺,指尖与发丝的摩挲毫无阻滞,全然不像自己记忆中缺乏打理的鸡窝头应有的触感。经过自己的几番拨弄,几缕发丝不偏不倚地搭在耳边,余光处的色彩远不如红色艳丽,反而有股雾霭盘绕般的阴暗。
这是……暗银色?
我的头发是调色盘吗?
心中的狐疑更胜几分,楚澜又接连检查了几处发丝的颜色,除了额前刘海是靓丽的火红外,其余发丝皆披上了一层幽邃的暗银面纱。
至于长度……楚澜很是疑惑自己为什么没有一开始就注意到近乎及腰的长发。
光从头发上看,自己变成所谓的“枪械人形”的可能性已经接近百分百了……
先不慌下结论,回想起少前里各种战术人形的婀娜多姿,楚澜审视自身的眼光不禁由刘海缓慢下移……
咳咳,事先申明,只是为了确认一下身体状况,并没有其他龌龊的想法。
(如果像45姐那样……多少还是有点遗憾吧)
呼……还好,不是一马平川。
有起伏,不壮观,却与钢板有着云泥之别。
emmm……
不是、一马平川……
楚澜的心情,莫名其妙的有些复杂……
该怎么形容?一方面庆幸自己比45姐优秀几分(仅指胸前装甲厚度),另一方面又有一点儿别扭和抗拒,似乎是没有做好接纳身躯突变的准备,亦或是对这种有违伦理的转变的不适应。然而在仔细剖析后,又可以从繁杂的心绪背后发掘出一丝被刻意隐藏起来的喜悦,看起来自己也并非完全不接纳身躯的改变。
杂乱的情绪糅杂在一起,楚澜心中有股怪怪的味道。
每位少年的心中都住着一个幻想的自己,楚澜亦是如此。“他”也是从中二阶段走过来的青少年,也曾阅读过很多本穿越流的小说,伴随着阅历和见闻的一滴滴积累,心中模糊的身影也渐渐变得清晰。可当有一天自己真的与心中的身影开始重叠时,闯入心田的却不是预料的狂喜与惊讶,恰恰相反,疏离和无助的阴云蒙蔽了“他”的感官。
楚澜下意识地想找寻父母,可当“他”站直身体,环视四方,旋转的视野中尽是自己陌生的景象。
残缺的墙壁,塌陷的地板,阳光从砖块的缝隙间漏下,在地上投影出一块块斑驳的耀斑。这是一间破败不堪的走廊,像是经历过战火的摧残,地上零星的散落着玻璃碎渣。
这里……根本不是自己的房间。
楚澜向外看去,户外早已不是记忆中的公园,残阳照在瓦砾堆上,宛如废墟上烧灼着的火焰。
一个……完全陌生的环境?
猛然扭头,楚澜试图寻找地标般的湖泊,环遍四周也没能找到它的踪迹,只能看到一栋栋低矮残破的楼房矗立在街边。
那些楼房上没有一块完整的玻璃,黑洞洞的窗户正对前方,如同无数只空洞的眼眸。
这是……哪里?
楚澜咽了口唾沫,一阵阴风从走廊中呼啸而过,像是逝去的冤魂在耳边厉哮。
身体很冷,楚澜忍不住后退半步,贴着一节断裂的墙壁坐下,无助地蜷缩起身躯,双眸隐藏在刘海的阴影下。
“他”的手中还握着那柄克雷贝尔,寂静和破败之中,似乎只有这柄枪械能给自己带来一分慰藉。
很……孤独。
楚澜今年的生日还未到,人生不到十八年的时间里,上学有死党的欢笑,回家有父母的陪伴,“他”还从未品尝过真正意义上的孤身一人。
但在此刻,楚澜嗅不到任何与人类有关的任何气息,明明身处城市废墟,文明的气味仿佛被硬生生地抹除。
“……”楚澜弓起双腿,将脸搭在膝盖上。
单纯的哀伤是无意义的,对于一个心灵甚至还未断奶的孩子来说更是如此。
楚澜僵坐在地上,直到眼瞳被偏移的阳光灼得生疼,“他”才有气无力地站起身来。
穿越了,没系统、没天降、不是龙傲天、没有逆天实力、也没有什么大佬临幸。
除了自己是个什么枪械人形。
说的倒好听,不就是个枪娘吗?
楚澜很想把手中的克雷贝尔摔在地上,但念在这是自己目前唯一熟悉的东西,高举过头顶的右手又缓缓垂下。
也许……自己躯体真有什么特殊的地方?
楚澜低头看了两眼,当“他”把注意力放在身躯上的那一刻,先前忽视的一切宛若压抑已久的火山般喷发而出,仅仅两三秒的时间,巨量的信息如泥石流般霸道无匹地碾过自己的脑海。
多亏一刻钟前有过这方面的经历,楚澜并没有太过慌乱。
这样暴力的信息灌输的确能大幅提高了解速度,但对脑袋的损害估计不是一般的大……
楚澜龇起牙,晃了晃脑袋,在心中暗啐一口这不人道的方法。
回过神来,身体改变的地方……不,应该说没改变的地方寥寥无几,最明显的感知,即是下身关键部位的改变。
好了,这下真实枪娘了。
身体巨变给楚澜带来的精神冲击远没有预料中的猛烈,仿佛大脑早已安装好足量的缓存去接纳突发的异变,楚澜对这些的惊讶程度甚至不及刚发现克雷贝尔时的震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