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突如其来的询问,楚澜一时间接不上话。
除了这些,还能有哪些?
“……”谛视楚澜的神色变化,贝斯福特俯身,酒红色的眼瞳又接近了几分。
“说句实话,对于你的态度,我有点失望。”
言语中掺杂着淡淡的苛责,楚澜习惯性地低垂眼帘,保持沉默。
“我很不喜欢你这副积极认错、认真听讲的表情,在我生气之前,你最好赶快收起来。”
粗暴地斩断她的退路,楚澜的嘴角勾勒出一抹苦笑。
以往,不论是在老师还是家长面前,只要摆出这副架势,时不时再点头答应两声,大多数批评和训斥都能糊弄过关,可这套方法在看遍了权力争斗的王女眼前没有半分效果。
贝斯福特见过诸多对自己点头哈腰却阳奉阴违的大臣,人的举止是一回事,但心里想的又是另一回事。
“我还没说对你的不满地方在哪,为什么要摆出这种乖乖认错的姿态?”
声音轻柔,却蕴含着极具压迫感的威压。
从小到大,楚澜从未回答过这个问题,面对老师家长的批评,她都会装模作样地虚心接受,可自己的内心所想,几乎从来没有向他人提起。
换成白话,就是老师在讲台上说的唾沫横飞,你低着头,看上去在反思错误,实际上却在心中暗暗腹诽,丝毫不认同老师的说法。
“不回答吗?”贝斯福特轻声问道。
楚澜沉思两秒,略带苦涩地开口:“我不知道该如何跟你解释。”
懦弱?习惯使然?亦或是想避免无意义的争吵?
大多数情况下,小孩子跟父母老师争执,即便自己占理、对方开明,也难以扳回场面,甚至可能迎来更凶狠的批判。
两次三次都是如此,久而久之,干脆直接摆出认错的模样,对方苛责一番,见你态度良好,这件事八成就这么糊弄过去了。
楚澜就是这模板塑造出的一员,即是成长以后父母愈加开明,也愿意坐下来跟她认真理论,但脸上面具戴得太久,她已经懒得再拿下来了。
“曾经的我,在母上的教诲前,也和你的表现一样。”
来了,举出相似的经历,晓之以理动之以情,格式化的套路而已。参加过多次公开讲座的楚澜不屑地哼了一声。
贝斯福特自然察觉到她的轻蔑。
“看样子,你对这一招颇为熟悉啊。”
“不然呢?”楚澜翻了个白眼。
“那正好,我也不用废话了。”王女的眼神骤然凌冽起来,“面对批判与职责,在你的能力弱于对方前,自觉地把嘴闭上,做出乖乖认错的姿态,确实是最佳的解决方案。”
“但,那是面向长辈和老师的方法,在你重视的同伴面前,你会摆出来这种姿态?”
楚澜突然感到脊背一寒。
“我对你的不满,和我想问的问题,就只有一点。”
“你到底把我放在什么位置上。”
“朋友?老师?还是说上位者?甚至是工具?”
话语依旧轻柔,质问却掷地有声。
楚澜默不作声地侧过脸。
“直视我。”贝斯福特霸道地掐住她的下巴,“即便是在生死关头,你也不想正面回答这个问题吗?”
“我……”楚澜张了张嘴,“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形容。”
“那就说说你对我的感觉。”
贝斯福特完全没有给她讨价还价的地方。
“感觉吗?”楚澜面露难色,“我跟你相处的时间很短,只能通过最表层的事情判断。”
“你很有谋算,也很有城府,更是这个帝国的王女,我能从你身上嗅到危险的气息。”
“我能完全信任我的死党,作为学生,我们之间没有任何的利益瓜葛,是纯粹的友情。但你不一样,你是帝王家的孩子,任何人都可能成为你的棋子,我很讨厌那种被利用的感觉,所以……我很难把你当成朋友。”
“当然,你最起码是我眼下唯一一个比较熟悉的人,我们的关系肯定比陌生人强上不少。”似是害怕贝斯福特发怒,楚澜小声地补上了一句。
静静地听着楚澜的阐述,王女的面庞上没有浮现一丝不悦。
“不过,你仍然下意识地考虑到我,不是吗?”
“嗯?”
“生死关头,你没有第一时间触发【天击】,不正是担心我的安危吗?”
内心想法被看穿,楚澜的眼神有些飘忽,“你别自作多情……”
“麻烦下次撒谎的时候直视对方,你的破绽太大了。”
贝斯福特一针见血地指出问题,楚澜闭上双眼,发出一声轻微的叹息。
“正是因为你这种恐怖的洞察能力,才让我感到万分不适……”
“察言观色的能力过强,怪我咯?”贝斯福特无奈地耸肩,“你们这群外行人,总喜欢把王家神化,以为王室无所不能,以为朝堂就是王室的棋盘,每一个大臣都是王家的棋子。”
“可事实上,归根结底,我们也是普通人,不过身负的血脉更加强大而已,在战力以外的方面,我们和你是站在同一条起跑线上的。”
“王家确实有妖孽般的存在,但那种奇才百年难得一遇。很多时候,所谓的帝王不过是熟练运用权术的家伙罢了,远没有你们想象中的多智如妖,甚至大多情况下,高居王座的帝皇都难以掌控身前的朝堂。”
“要不然的话,哪还需要那满朝文武出谋划策?哪还发生所谓的傀儡皇帝?”
“我还可以说的再见血一点,要不是血族王室的血脉冠绝全族,在个体方面拥有压倒性的实力,你以为那松散的分封体制能维系这个庞大帝国的运转?”
贝斯福特的话毫无遮拦,她毫不在乎地向楚澜讲述了血灵王室的真相。
“……”楚澜有些震惊,“这番话,真的能讲给我听吗?”
“我是王女,你是我的内卫,你有这个资格。”
“可我这个内卫只有虚名而已,别说保护你了,我都保护不了自己。”
贝斯福特满不在乎地移开话题:“现在我要告诉你一个残酷的事实,我最大的一张底牌已经掀开,但局面没有任何好转,敌人只是暂时性地受伤,不出几日便能恢复。而我们破不开它的空间领地,想要安然离开只有杀死对方。”
“这是生死存亡的时刻。”
楚澜问道:“你想……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