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十分清楚，这场战斗的结果早就注定，自己所做的不过是垂死挣扎罢了。本想在秘法的火焰中燃尽、独自赴死，没曾想先倒下的竟是这个小家伙。
背后传来一阵温热，楚澜小腹的创口仍在流淌鲜血，溢散的鲜红濡湿了王女的衣服。为了背起楚澜，她甚至收回了燃烧的鬼翼，放弃了自己唯一的优势。
贝斯福特高亢的嗓音变得平淡，她轻声地阐述着事实，“这场战斗……已经结束了，我们赢不了的。”
楚澜没有反驳，微睁的眼眸重新闭合，她默默地将脸颊贴在王女的侧颈。
这算是……异世界七天游？说不定自己死亡后，再睁开眼，又回到了熟悉的世界。
苍白的嘴角勾起一抹微笑，如此危难的关头，贝斯福特依旧不惜代价地救了自己一命，哪怕只是延长了几分钟的时间，也足以表明她对楚澜的珍视。
有一位美少女陪伴着自己迎接死亡，也许并没有想象中的痛苦吧……
眼见【天击】的破坏步入尾声，贝斯福特长叹一声：“不过，直起身板战死，总比躺地上任人蹂躏好吧，难道……你想让自己的脆弱成为生前最后的记忆吗？”
没人想这么做，面对强敌，即便是战死，也要死个轰轰烈烈。
“谢谢……”
贝斯福特摇摇头：“感谢什么呢？这一战，我们也算是生死之交了，我不希望你带着对我的愧疚闭上双眼。”
“你把我想象中的太无私了，你以为我没考虑过丢下你一人独自离开？”仰望着暴雨停歇，王女自嘲一笑，“我早就试过，最有把握的一次便是动用【天击】。可我失败了，完全版的【天击】也破不开空间壁垒，仅仅击溃了敌人的一个分身。而我救你一命，只是我尝试失败的副产物而已。”
远处传来肉球暴怒的吼叫，贝斯福特一手拉住楚澜的小臂，另一手提起镰刀。
“所以……不必觉得欠我什么，我救你，不过是你对我还有作用啊……”
耳畔传来一声很微弱的嗤笑，楚澜勉强动了动左手，搂住了贝斯福特的颈脖。
“朋友。”
君子论迹不论心，不管你出于什么样的目的，你真真实实地救了我几次性命，对我来说，这就足够了。
足够把你当做一位真正的朋友。
有什么……能比同生共死更能证明这段友情的存在呢？
听到这两个字，贝斯福特怔了怔，旋即露出了无奈的苦笑。
“你还真是……执迷不悟啊……”
这个小家伙，看上去见多识广、有颗七窍玲珑之心，实际上却如一张白纸，纯洁无比。
“但，”王女抓住了绕在她脖前的玉手，“谢谢你，最起码了却了我的心愿。”
“感谢你，成为我第一个朋友。”
很不是时宜的，黑色阴影笼罩了相依的二人。
深渊造物濒死，血族王女强弩之末，没有附带侵蚀的【天击】只是创伤肉球的身躯，伤不及它的本源。
“你们……！”它的声音沙哑，低沉的嘶吼响彻天际。
贝斯福特抬头瞥了一眼：“你怕疼吗？”
楚澜轻哼，短短两天，她都重伤多少次了，还缺这点疼痛？
“我打算引爆撒那特斯。”
“……？”哪怕是垂死的楚澜，也不禁微抬脑袋。
“别担心，即便是权柄爆裂，母上也能收回所有的碎片，就是有点费力。不论怎么说，不能便宜了眼前这家伙。”贝斯福特冷笑，“代价可能有点大，我们俩会被彻底撕碎，连个全尸都保不住。”
换个角度思考，就算她们堂堂正正地战死，对手能给她们留下全尸吗？构成它躯体的血肉可不是凭空产生的。
楚澜又搂紧了几分，静静地等待着死亡的降临。
“其实……”贝斯福特突然侧过脸，“我蛮喜欢你的。”
“嗯。”
“反应这么平淡？我是认真的啊。”王女撑起一层护罩，撒那特斯上红纹躁动不安，她的气息瞬间暴涨，整个人变得不稳定起来。
贝斯福特露出獠牙，戏谑一笑：“如果有可能，我想牺牲自己，让你一个人活着出去，看着你因为愧疚无法将我遗忘、一辈子活在痛苦之中的样子。”
都到了这个时候，王女依旧能开起玩笑。
“或许是命中注定吧，我见过那么多人，你是唯一一个，能让我在第一面就心生好感的家伙。”
“楚澜，”这是王女第一次认真呼唤她的名字，“可以喊我一声吗？”
某只萝莉艰难地张开红唇：“贝斯福特……”
简单的四个字，明明是自己的名字，听起来却如此陌生。
“嘛，比殿下什么的顺耳多了。”
俩人谈话间，撒那特斯膨胀了几圈，肉球特调整好了它的状态，剩下的触手一齐刺出。
“贝斯福特……”楚澜又虚弱地呼唤了一声。
“怎么了？”王女的微笑中带着几分释然。
“我有一个……任性的想法……”
“嗯？”
楚澜用尽了最后的力气，让自己紧贴贝斯福特的身躯，胸前的柔软也不由得挤压变形。
“你想干什么？”贝斯福特没太在意，这个时候，她还能有什么翻盘的招数不成？
楚澜在她颈侧的软肉上轻咬一口。
“你调戏我那么多次……我想报复一下……”
只是咬一口吗？跟挠痒痒似的。贝斯福特无奈地摇摇头。
还没等她反应过来，背后的温暖骤然消失，一点点刺骨的冰冷扩散开来，就像是一滴坠入水面的露珠，平滑如镜的湖面泛起了圈圈涟漪，难以言语的窒息感涌入大脑，就连灌入撒那特斯的魔力也不禁一停。
“你？！”
话音未落，似有一根根钢钉钉入肌肤，那锋锐的尖端撕开血肉，脊柱震颤地悲鸣，彻入骨髓的疼痛自后背炸响。贝斯福特强悍的意志力完全不起作用，视野随疼痛变得模糊，她脚下一软，不得不放低重心、半跪于地。
“你说过……灰寂可以让武器进阶到神器层次……”
贝斯福特明白了楚澜的用意。
武器可以进化，那人呢？
冰冷过后是滚烫的炙热，像是有人泼了一勺沸腾的辣油，躯干的每一处组织都在炽热的火焰上烘烤。
自创口流淌的不再是鲜血，而是战术人形运作的根本，深渊深处的灰寂结晶。
这是一份，来自深渊的馈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