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起两个人都陨落于此……牺牲一人，换来另一人逃出生天，不是更划算吗？最起码，还能活下一个。
耳畔是微不可闻的笑声，有几抹得意，有几抹戏谑。
“这就是……我的报复哦……”
“我想看看你……痛苦的样子……”
她虚弱的笑声渐敛，搂住玉颈的小臂无力地垂下，楚澜趴在王女的后背上，若有若无的气息终究断绝。
接受了我的馈赠，麻烦请好好地活下去哦……
生命的红线被无声地剪断，背后一片死寂，再也感受不到她的心跳。
“楚澜？！”
贝斯福特疾呼一声，下意识攥紧了她的小手，那双纤手看不见半点血色，肌肤苍白如纸，玉手冰凉沁心。
长夜很冷，但升华的火焰却驱不散背后的寒意。
命运摆摆手，无情地抽走了她最后一丝生机。鲜血与灰寂一并流尽，现在的楚澜只是一副活体金属构建的躯壳。
炙热消退，视野清晰，灰寂带来的升华痛苦而短暂。贝斯福特并没有太大的变化，只不过手中的撒那特斯变得服服帖帖而已。
这柄镰刀不再是自己的上位者，她用生命为基石砌起了一座高台，让自己得以与权柄平视。
“楚……澜？”王女又呼唤了一声，声线微微颤抖，她竟有些接受不了发生的一切。
明明……已经下定了赴死的决心，没想到，竟是她与自己的告别。
没有回答，身后死气缭绕，她的身体很轻，贝斯福特甚至感受不到重量。
“……”张了张红唇，王女却不知如何说话，尽管她已不可能听见。
沉默良久。
“谢谢。”
五味杂陈，可最后吐出口的却是轻飘飘的二字，唯独这个时候，贝斯福特才意识到自己引以为傲的语言能力是多么欠缺。
连一句告别的话都说不出口啊……
王女看了一眼撒那特斯，抬起头，眼眸中回荡着疯狂的杀意。
至少，要为小家伙报仇。
轰碎护罩的触手停滞于空，肉球仿佛被扼住了咽喉，不可置信的惨叫被掐灭在嗓中。
贝斯福特咧嘴冷笑。
“从我记事开始，从来没有一个家伙能让我如此讨厌啊。”
撒那特斯高举，漆黑的阴影笼罩了整个世界。
她握着象征着死亡的权柄，单薄的背影亦如当年的神祇一般。
或许，她的实力还差得很远，但她已经有了这个资格，去追逐神灵层次的资格。
镰刃并没有斩下，她目光轻蔑，不屑地注视着肉球的瓦解。此时此刻，她要做的只是撕碎敌人的灵识，将那块边角料重新融入权柄。
区区萤火，岂敢与皓月争辉？
空间破碎、敌人瓦解，一块奇异的碎片自模糊的血肉中升起，化为流光融入撒那特斯。
至此，死亡权柄彻底完整。
————
闭目养神的银发少女骤然起身，猩红色的眼眸遥望森林，俏脸上满是不可置信的神色。
震惊、诧异，接着是难以压抑的愤怒。
“看来，朕得亲自动手了。”她毫不掩饰话语中的杀机，一众禁军与侍女不寒而栗。
一名帝王的怒火可不是能轻易承受，谁也不想在这个关头遭到牵连。
少女踏出一步，眼瞳中跳动的火焰一滞，眉头微蹙。
“不，不对，有股熟悉的气息。”
并不是纯粹的神灵，反倒像凡人步入了神的殿堂。
下一瞬，女皇就感知到了女儿的气息。
还活着？而且具备了神性？
绣眉一挑，联想起陪在王女身边的小家伙，她想到了一个可能。
鬼翼张开，她没有向禁军下达任何命令，而是一人独自前往。
————
伯亚森林外围的矮山上，两道相拥的身影兀然浮现。
贝斯福特跪坐于地，眼帘低垂，怀抱着楚澜冰冷的身躯，撒那特斯随意地丢弃一旁。
她赢了，毫无悬念的赢了，灰寂给予了她踏入神灵层次的潜质，吸收完灰寂的瞬间，她对撒那特斯的掌控再进一步，战胜那块权柄的边角料，她几乎没耗多少力气。
赢了吗……
她将怀中的冰凉抱得更紧了几分，白皙的面颊上看不出悲喜。
某种意义上，她输了，输的十分彻底。
此次前来的目的……看样子完不成了。
贝斯福特用手拭去楚澜嘴角的血污，又捋了捋她的银丝。
“你的模样，很狼狈啊……”
红芒闪烁，一道靓丽的身影从天而降。
女皇的目光落在贝斯福特身上，眼瞳骤然一缩，身为血灵帝国最强大的存在，她怎么可能感受不到女儿的变化呢？
由凡入圣，虽说只是拥有了这个机会而已，但放眼整个大陆，在这道门槛前郁郁而终的强者又有多少？包括她自己，也没能叩开这道紧闭的门扉。
想要踏入神灵的层次，需要的不仅是努力，更是举世难求的机缘。
她又看了眼楚澜，脑海内的猜想被事实验证。
这一切变化，全都来自女儿怀中的那个小家伙。
“唉……”女皇轻叹一声，“孩子，先起来吧。”
贝斯福特倔强地摇摇头，很是罕见，身为第一王女的她会拒绝母上的命令。
女皇上前一步，检查了楚澜的状况，眼神不由得暗淡下来。
血液流尽，还耗费了支撑正常运转的根本，五脏六腑衰败不堪，哪怕是神仙来了都救不了。
“母上，”贝斯福特抚摸着楚澜的额头，“我想……再尝试一下。”
尝试？女皇苦笑着摇头，失血这么久，正常人早就脑死亡了，这个小家伙或许还有一线可能。但就算救回来又能怎样？失去了灰寂结晶支撑，不过是给她强行续命罢了。
“她不需要血液的，对她而言，血液只是生命力的载体而已。”贝斯福特轻咬红唇，“没有她，我不可能活着逃出来，所以我想拼尽一切再试一次，哪怕……只能将她的生命延长几天。”
“你的意思是？”
贝斯福特淡然一笑：“在她的馈赠中，我的自愈能力又进了一步。”
“不过是器官衰败加上生命力枯竭罢了，大不了……我再给她！”
“你应该知道的，失去灰寂……”女皇顿了顿，没有继续说下去。
“我知道。”王女斩钉截铁地回答，注视着楚澜苍白的脸颊，银牙紧咬。
看着她眼中的倔强，女皇默默地点了点头。
————
最难受的莫过于看着自己珍视的人在怀中慢慢凋亡嘛（理直气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