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来这里了啊。”
庭冬不可避免的想到了上次同两个女生一起的摩天轮之旅，而这次的心情跟那时完全不同，他对此刻女生心里在想什么十分没底。
“经常来这里吗？”
二人刚进入机舱，摩天轮还未启动，等到舱门关闭，庭冬也才回答。
“不，就上次跟小念来过一次，所以还蛮怀念的。”
李繁念只是笑，坐在庭冬对面的她显得落落大方。
随着一声轻微的机械启动带来的轰鸣声，大转盘开始了它的运作。
在这种密闭的环境里情绪很容易上涌，庭冬以前很喜欢那股感觉，现在已经消散很多了，一门心思满足自我的同时肯定会牺牲其他的一些东西。
“其实下午三四点的来这里可能会更好一些，那会儿太阳没现在这么大，带着一些霞光看市景或许也会更有感觉一样。”
“不过现在是夏天，今天还不怎么热，也蛮舒服的。”
庭冬转头看着窗外，自从上回坐过这玩意儿后，他也觉着蛮有意思的，所以也做了一点功课。
以上眺望远方跟平视这个世界给内心的小小震撼真有很大区别，现在他也能理解“荡胸生层云”是如何而来的。
再大的志向也得一步一步做，再好的人也要一步一步来吧。
“哥哥的意思，其实我能明白的。”
“嗯？”
“让我不要在意跟你的距离是吗？”少女还是笑着的，说下句话的时候却把头扭向了窗外。
“哪怕…哪怕我们分开也没关系。”
庭冬一时震住了。
如果不是大晴天，上升期时的少女背靠着湛蓝的天空对他说着看似决绝的话，自己心里肯定会不可避免的难过。
是的，这是他一直艰难出口的内容，也是自己对于现在少女关键时期最真实的想法。
但女孩子已经把话说出来了，自己无论如何都要用心打起精神的回应她的心意。
“没错，”庭冬看着少女的侧颜，“就像我说的，小念的未来，打个比方，”他顿了顿，稍微想了一下，“小念将来的轨迹应该是一片星野，”
“我这么说可能有些故弄玄虚，就是说，在起伏的旅途里，在尚不清晰的白纸上，小念可以尽自己所能的，想自己所想的，去留下自己的色彩。”
“听起来好像很不错呢。”
少女面如止水的轻轻回复了一句，嗓音很轻很轻，庭冬如果不是现在全身心的投入二人的对话，可能还会听不大清楚。
男生可能也明白自己说的有些远了，而且多多少少是夹带了一些私货的，而对面的女孩子也只是淡淡的回应了一句这样的话，庭冬有些拳头锤打棉花的感觉了。
他也不说话了，像李繁念一样微微偏头俯瞰着这座城市。
“我是在这里长大的，对这里真的很熟悉，”小念声音清冷，好似只是在陈述事实，“如果说真的要离开的话，可能还会有些不习惯呢。”
在庭冬的余光里，少女还是没能转头看着自己，她说着话，又像是自言自语。
他猛咬一下舌尖，与平常完全不一样的疼痛感惊醒了自己。
“小念，我想你可能没明白，”他眼神一下子变得柔和了，虽然李繁念并没有看着他，“不止是你面临选择，陈雾眠也是一样，宋遥也是一样，”
“我其实也是一样的。”
他的话音刚落，少女一瞬间转头，对上的正是庭冬温良的目光。
“什…什么意思…？”
庭冬觉得说出的这话很平常，还没有展开什么的时候，女孩子已经紧张起来了。
她真的很了解他，才会做出这样的反应。
而这时的摩天轮刚好升到顶点了。
庭冬没有回答少女。
“小念快看，现在我们已经到顶点了。”
娇嫩的少女很急切，根本没意思去管别的，可对面的男人当真就把自己晾在一边，整个身子偏过去看着外面的世界。
李繁念没有听从他的话，整个人都在盯着他，只是眼眶突然有些湿湿的，胸口忽然传来一股子暖意。
庭冬当然注意到少女并未跟自己做出一样的动作，也没有跟自己看一样的风景。
现在他们开始下落了。
“顶处能看到最多的风景，但也有那一会儿。”
他转头过来正式回应了女生的目光，在他视线里的小念眼眶里已经蓄满了水雾。
“我不是这座城市的，我不属于这里，只是在这里上学，从高中到大学，也很高兴能遇见小念。”
“包括其他的一些朋友，对我来说每个人的力量，每个人的鼓励，都至关重要。”
李繁念两行清泪已然顺着动人的面庞缓缓垂下，可她没去管这些东西，也没伸手去擦掉这些痕迹。
而庭冬这时候已经不敢去直视少女了，现在她的装扮无时无刻的在提醒着世人，她还是个学生，还很年轻，对未来有足够的期许。
庭冬现在更怕直面她的容颜，那张让自己总会时不时失神的脸，此刻毫不掩饰的神伤着。
他低头弯腰，语速越来越快，内容却越来越少。
“就是…这个…我们也还都不懂，就是以后会怎么样…怎么样之类的，或许就是说不会…不会有最后的条件，当然这些都…我们…”
“可以了。”
庭冬戛然而止，少女喊住了他。
“不抬头看我吗，”少女声音破碎，时不时的就有吸鼻子的声音。
“我说庭冬哥哥，”
“不抬头看我吗？”
她想笑，又怕自己又笑又哭会很难看，她怕男生突然抬头看她，可他又没有这么做。
庭冬低头死死的看着机舱下壁，呼吸莫名加重了，突然嗓子无比干涩，好想喝水，身上好热。
他不安的在座位上小幅度的乱动起来，不经意抬头瞄了女生一眼，见到女生柔弱好像一触及倒的模样，心里那股烦躁的感觉愈来愈重了，胃里也突然传来翻江倒海的感觉。
他强行忍住那股要干呕的感觉，明明什么都没做，庭冬额头却浮现了细密的汗珠。
“小念。”
他终于也回应了女生的眼神，嘴角勉强扬起。
李繁念看着他也笑着，带着泪水的笑着。
庭冬明白，这张完美无瑕的小脸本该绽放出独属于她自己的绚烂，可自己却总让她难过，还想不出真正有效的办法。
庭冬忽然听到一声滴答声，他愣住了，随后滴答声越来越密集。
原来阳光早已经消失了，厚厚的云层笼罩在他们头上太久了。
在他们坐在舱内缓慢移动的半小时里，世界在下午一时下起了大雨，昏暗吞没了这一片天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