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死了?”我并不是故意找茬再问一遍,只是对方的语气听上去很怪,似乎他口中的这个苏菲亚的死亡就是路边的某只野猫被卡车撞死了一样,虽然令人觉得伤心,但也不会去过多关心。
“就是死了,不是什么寿终正寝,也没有经历什么大苦大难,她还只是个孩子。前几天的事情吧,她当时就在我的旁边,突然就没了气,死得是那么自然,就好像享受着下午的阳光睡着了。”
“呃……节哀。”
“没什么好节哀的。你邮件的内容我都看了,对了,我叫柳文昂,我不是在做什么自我介绍,这样只是为了方便称呼。”
“呃……”
“我这里还保留的有几年前的记录,虽然那个时候我还不在。后天是苏菲亚的葬礼,我给你个地址,你到时候过来吧,我们面谈。”
“好。”
“那就这样了,后天早上十点见。”
他很是干脆的挂断了电话,不一会儿我的邮箱又收到了一条消息,是一个具体的地址,距离我所在的位置稍微有点远,但幸好不是在外省,我做个快车一个小时就能到了。
现在再说不去似乎有些晚了,而且这也是个好不容易找到的线索,可不能就这么让它断掉。
在出发的前一天,我又进游戏和莉雅聊了会儿天,这次是不敢再和她喝酒了,等她到工作时间时我便离开了,提前出发去隔壁的城市。
我在目的地附近找了家酒店住下,因为是去参加葬礼,所以我来的时候带了一件灰黑色的高领衬衫,搭配上毛涤面料的A字裙,站在镜子前看了下,这种端庄典雅的气质和我真的很不搭配,可我又不能穿着一身休闲服过去。
我耸了耸肩,目的地是个距离城市较远的郊区,这里周围都很安静,附近没什么人,距离约定时间还有半个小时,看来我居然是最早来的那个。
我坐在一旁的椅子上,神父倒是已经就位,只是还是见不到客人。又等了十来分钟,一个穿着黑色西装的老头拄着拐杖一个人慢慢走了过来,远远看去像个迟暮的乌龟。
“您好,”他走到我身边,脱帽向我致礼,那慈祥的面容让我想起了早就去世的祖父,我也连忙起身回礼。
“坐。”他有礼且随和地说,我猜测他的身份应该是主持这场葬礼的主人了,只是不知道棺材中躺着的那位和他之间是什么关系。
“你是来参加苏菲亚的葬礼的吗?”他不紧不慢地问我,声音充满着老人特有的一种磁性。
“是。”有一半是,也算是了。
“我没想到,那孩子还有朋友,她给我的感觉一直很孤独,就和那个人一样……”老人微微抬头,像是在回忆着那温馨的过往,“谢谢你,让她没有一个人。”
“不……不客气。”我回答得有些内疚,可能我以前是认识苏菲亚的,可现在我的记忆没有关于她的半点信息,和她更谈不上什么朋友。
“后面我说的这些,你就当一个老人的自言自语吧。”他呵呵笑着,张开那一直眯着的双眼,从那深邃的蓝色瞳孔中,我竟是看见了几分查理的影子。
我尝试模拟去掉老人脸上的皱纹,天呐,他们俩长得居然如此相像!
“好?”
“你若是有什么困难的话,可以和老头子我说一说。虽说可能帮不上什么忙,不过也能说一些这几十年还算有点用的人生经验。”
“呃……谢谢。”我点头致谢。
“柳文昂来了,去聊你们年轻人的话题吧,也和苏菲亚聊一聊,我怕她一个人寂寞。”
我顺着老人家的视线看去,一个看上去玩世不恭的青年正在神父旁边和他讨论着什么。明明今天是葬礼,他的正装却别树一帜,一身白色的礼服,胸前还别着一朵花,头发打上发胶,似乎他不是来吊唁死人的,而是来参加婚礼的。
他像是注意到了我的视线,扭过头看向我,冲着我坏笑了一下,对我勾了勾手指。
“他是在喊我吗?”我指了下自己,有些不可思议,这是哪个大户人家出来的花花公子?居然做出这种失礼的举动来,而且还是在葬礼上!
“你们去聊吧。他变了很多,但都是表面上麻痹自己罢了,骨子里还是那样,人越年轻还越受不了刺激,真是受不了。”
老人家叹了口气,我也一脸迷茫地站起身,满怀警惕地走过去。
“这么怕我?呵,接着。”一个抛物线在他手中形成,还好我和他距离不是太远,我接住这个被他抛出去的东西并不难。
“u盘?”我拿到东西后疑惑地看了他一眼。
“里面有你和苏菲亚的聊天记录,我特地整理好的。”
“谢谢。”我郑重鞠了一躬。
“少整那些繁文缛节的玩意儿,没事儿的话你可以走了。行了,开始你的工作吧神父。”
我马上被下了逐客令,看来这个柳文昂并没有我想象中的那么好交流,昨天电话里和我聊了这么多不知道是不是他用光了这辈子的所有耐心。
我回过身,坐回到了那张椅子上,听着神父开始赐福。
“看来你和苏菲亚并不是我想象中的那种关系啊。”老人家开口道。
“啊?哦,抱歉,我不是有意想欺骗您的,只是……”
“是我自顾自这么认为。这个习惯总是难改,或者说……我很希望那孩子是有朋友的。”
“柳文昂不是吗?”我有些好奇,这位自称苏菲亚助手的男子和她之间应该有着很紧密的联系吧。
“他是助手,一个追随者,或者别的什么,但两人肯定不是朋友。”
我听着老人的介绍,看着柳文昂在棺材旁边大哭,紧接着又大笑起来,再然后是破口大骂:“我早就料到有这么一天,你自己非要寻死的!愚不可及!”
他的声音和神父赐福的话语揉在一起,让整个场面混乱不堪,一个庄严的葬礼像是小丑的表演晚会。
“我去制止他。”我实在是有些看不下去了。
“就让他这样吧,更何况……你我都没有资格过去。”
“可是……好吧。”
老东家都这么说了,我还干嘛给自己继续找不自在呢。
这个滑稽吵闹的葬礼一直持续了有一个小时,最后是神父受不了折磨先跑了。
“给他找个墓地吧。”老人家站起身,像是也准备走。
“还让他待在里面做什么?一直腐朽下去吗?”柳文昂破口大喊,原来他一直听得到我们的谈话。
“那你自己做决定。”
“你个冷血的老东西!我诅咒你不得好死!”
“……”夹杂在他们中间的我有些无语,合着他们两人的关系也不怎么好。
“随你怎么说吧,我要走了,那房子也清理了吧。”
“不用你说我也会做的!滚回你的舒适区吧!你还有你那个该死的儿子,还有那个罪不可恕的马尔克斯!你们所有人都该下地狱!”
柳文昂仰天怒吼,像是控制不住情绪又大哭起来,但老人并没有再理会他,拄着拐杖一步一步离开了。
我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又看了眼崩溃的柳文昂,一时无所适从,这个葬礼太超乎我的意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