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该寂静的夜充斥着人声，求饶，哭喊，呻吟，以及不断掠过的子弹声。
露茗看着地上的鲜血正向着自己蔓延，双眼失神。
就像那次，人类射杀自己的族人时那样。
她没有办法，只能坐在血泊中等死，尝尽生命的脆弱。
“......赶紧去捡我的腰带！”身边的呼喊声让她捡回意识。
不久前才被别人救下，不但没有报答他，甚至还浪费他的努力。露茗无法接受。
现在自己的生命，是有价值的。
“...腿软...我试试。”嘴里不自觉地答应下来。
她踩着爱莉妮给的医用拖鞋，往麻痹的腿脚灌输力量，勉强起身。
不该什么都不做，这样是不配活下去的。
于是她拼命朝着腰带所在的地方半跪着跑去，不顾膝盖传来的阵阵痛感。
子弹从腰边穿过，击穿薇莉尔的衣服。
很近了，就在前面！刚产生这一想法的同时，上方传来人声。
“别想跑！你可是重要棋子！”
她抬头，见一个面目扭曲的男人高举着枪准备砸下。
哪怕不情愿，她的心里也开始不断乞求。
“救救我，哥哥。虽然是第二次，但我不会再这么没用了。救救我...”不断默念着。
没想到即将到来的并不是疼痛。
似是有什么重物掉下，气浪将她掀倒在地。
再睁眼的时候，看到的是雷刻特夺下手枪，将那男人踹飞出去。
“哥哥！”她惊喜地爬起来，双眼一热竟流下眼泪。
“那个，那个腰带，要给姐姐。”
“我知道，好好跟在后面，注意安全。”
雷刻特扭头叮嘱一句，这才往前方跃去。
“嗯！露茗很听话！”
受宠若惊的她抹去眼泪，连忙踉跄着跟上。
看雷刻特把腰带丢向爱莉妮，她又开口提醒雷刻特屏住呼吸。
下一刻，爱莉妮向下砸碎药剂瓶，药物瞬间扩散向四处。
仍在战斗的大部分士兵们没注意，全都中招躺倒在地。
不远处，威特仍在与杏嘉周旋，他大声质问着，可明显已经体力不支。
“你去和爱莉妮汇合，我马上回来。”
雷刻特吩咐一句，拔出匕首朝着两人冲去。
没想到杏嘉的反应迅速，刀刃擦着他的脸划过，瞬间又转身开枪逼退雷刻特。
“谁？好啊，来得再多也没用！”他叫着。
可见到雷刻特在后跳的同时朝威特开枪后，他却笑了笑，站在原地。
“什么意思？你这胆子不小啊。威特队长，要不我们先联手把这人处理掉，再决胜负怎么样？”
横过大剑挡下子弹的威特喘着气，看了看雷刻特，又瞥了眼远处的两名女性，摇摇头。
“你这个做丈夫的，来得太慢了。”威特缓了口气，“医生是我们的英雄，我不是你的敌人。”
“我不会相信你们，银饰。”雷刻特断然拒绝。
“还有些行政队的人没睡着，你没办法兼顾好你老婆的。相信我吧。至少我在为败林市的人民拼命。”
“保护好她们，这人交给我。你最好别有小动作。”
雷刻特举枪指了指他，转而瞪向杏嘉。
“小心他的枪！”
威特提醒后转身往后方跑去。
话音未落，子弹便擦着雷刻特的衣领而过，杏嘉皱眉，表情很是不爽。
“敢打断我的计划，真是不要命了。”
“如果那计划要用两个女人的命才能进行，那也太窝囊了。”
“废物利用而已，再说这事是首领决定的。我只要我想要的，你的手上不也脏过不少条人命，打架少说废话！”
杏嘉吼着，举枪就射。
一旦雷刻特逼近，他便转动手枪用刀刃应付。
不过每次被近身，雷刻特就能占下一点便宜，他完全没有换弹的时间。
很快，他的小臂就多了几道伤口，袖子也被划烂。
“动作怎么这么快。都是检查队的废物，放了你这种怪物进来。”他一甩头发，下掉弹夹等待时机。
“要是你们收敛点，也不至于这样。中立区不是给你们撒野的。”雷刻特悄悄逼近，
“哼，这点我承认。国家最近已经注意到情况，很快，这里也不是你能待的地方了。你那老婆可不是什么清白人。就算你有这本事，比起统一国军队，比起将军，又怎么样？”
“现在...我比你强就行。”
“是啊！弱肉强食，弱者就只能逃跑，否则就会惨死。”
“逃不掉的，你们银饰说到底也就是占山为王的山贼。迟早会被剿灭。”
“我现在还不会死呢！”
突然，杏嘉竟将枪朝着爱莉妮丢去。
雷刻特立刻挥刀截下，可当他再回头的时候，杏嘉已经不见了踪影。
只剩风沙带来的浓浓血腥味。
怪不得上次银饰没有救援红馆街，他们似乎得到了什么消息，已经集中人员打算撤离败林市。
接下来的对手，会是军队吗？
他回想起在精灵长屋里遇见军队将领的情景，不觉得自己有多大胜算。
对比起军队，银饰确实只是群厉害点的山贼而已。
“哥哥~对不起！呜呜呜，露茗也不想被救的！对不起对不起！”随着声音接近，他的腰上多了只挂件。
“这群白眼狼！早知道往药水里加点毒药。怎么样，我新研制的药水？”
同时走来的爱莉妮脸上带着得意，光速忘掉了刚才的恐惧。
“不错，可以用来当战术武器。”
得到夸奖后，爱莉妮叉着腰，脸上的笑都快憋不住了。
“我什么都做不到...我不如姐姐。还把薇莉尔姐姐的衣服给...”从雷刻特身上跳下的露茗垂下头，轻声念叨着。
“薇莉尔的衣服多着呢，你可以让她陪着买几件衣服。不管是精灵还是人，都有做不到的事。”雷刻特扭过脸，挤出一串安慰的话，装作没看到露茗那闪着光的双眼。
“一起买衣服，也就是说，哥哥打算带我一起...”
“不公平！功劳全是我的，还穿你最喜欢的女仆装！你还对这个萝莉...你不对劲！这癖好很危险！”
无视开始闹别扭的爱莉妮，雷刻特看向刚才的战场。
威特已经解决掉所有行政队员，带着受伤的两个手下一起，对着面前的几具尸体发呆。
那些全是牺牲的守备队员。
“走，还有要紧事要办。”雷刻特催促道，朝着绳梯走去。
没想到威特带着人也朝这里走来。
“你们是要坐飞空艇进城？”
“是又怎么样？我没时间浪费。”
雷刻特绕过他们，打算爬上绳梯。
“中央区钟楼上有对空武器，我有办法阻止他们开火。我的太多队员都战死了，我们不能冒着被行尸袭击的风险走回去。拜托，我一定会回报你们的。”
没想到威特边说着，居然带着手下一起单膝跪地。
“你有对同伙下手的觉悟吗？我很难相信你。”
“到时候我一定做先锋！只求你让我的手下在艇上休息一下，他们没有力气再打了。”
思考几秒后，雷刻特点头同意。
让两名女性先上去后，雷刻特监督着威特他们一起上了飞空艇。
......
狭小的驾驶舱内，威特借用灯光开关，反复打着暗号。
雷刻特倚在座椅上，监督着他。
“你们守备队除了巡逻就干这些？”
“是，外事都是我们在做，商人的货艇也会在我们的监视下进城。”
“你看上去挺正常，为什么会去银饰做事？”
“我从小在败林市长大，打仗那时候，天天会有炮弹子弹飞到周围，战争一结束，又到处都是强盗小偷。是银饰建立了秩序，只要交钱，就能受到他们的保护。”
“你们只是在被压榨。”
“是啊，赚到的工钱大部分都会回到他们手里。不过，在这里能过上安稳日子就不错了。”
见到前方的钟塔顶端传来一阵短促的红光，雷刻特开始转动方向盘转向。
“手下被他们杀了，你还能给他们说好话。”
“实事求是。事情一直有好有坏，我为他们做事，能换到他们最完备的保护，家人都没受到过什么威胁。保全自己比什么都重要。”
威特长叹了口气。
“真理性，哪怕现在他们背叛了你？”
“只要家人还在这座城里，中央区还没被他们放弃。”
“如果你帮我们的事情暴露出去，你的家人会被抓起来。”雷刻特直直看着他。
“作为爱莉妮医生的丈夫，我相信你不会这样。城里所有人生病了都要靠她治，她还经常说起你救了她。”
“我和她不一样。再说...我也不是她的什么丈夫。那是方便我进城演的戏。”
“什么！？那个态度恶劣的医生，配合你演戏！？还演你的丈夫？”
威特从操纵台上弹起，一脸惊讶。
“我只希望她能依靠自己的力量，去找属于自己的自由，而不是我的。”
“有个听自己话，还懂医术的女人想做你的老婆。这种事情还需要考虑吗？”
“...我说太多。要到了，你准备吧。”
雷刻特有些不耐烦，他专注于驾驶，不再说话。
驾驶舱的门外，爱莉妮一直偷听到现在，她苦笑一声，转身离开。
她很清楚，自己对雷刻特的感情，有大半是习惯性的依赖，是渴求被保护，被照顾的某种执念。
恋爱之类的感情，最开始是因依赖才产生的。
军官家的大小姐，原本不需要依靠任何人。
她还忘不了心中一直存在着的那片阴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