犹豫片刻，古珺躬身一礼。
正常来说，古珺没有必要行如此重礼。但一想到她或许差一点就会成为自己师母的份上，古珺还是尽到了该有的礼节。
上清长老一双美眸似水般温润，怔怔的看着眼前的古珺，嘴唇也不自觉的微微颤抖着。
苏尘不免有些惊讶。
在他的印象里，自己的师尊应该从未如此失态过。为什么见到了古教习，情绪变化会这么大？
苏尘不禁有些讶异的望向了古珺，希望能够从她这里找到答案。
“你就是李居安的弟子？”
上清长老的声音十分轻柔，就如同温婉的江南女子一般，充满了柔情，让人忍不住升起怜爱之心。
“家师正是李居安。”
古珺微微一礼，不卑不亢道。
她现在已经可以确认了，自己的老师想要带话的人，就是面前这个温柔似水的美妇人。
只不过，古珺还是很难将他们两个人联系到一起去。
一个垂垂老矣，一个却还风韵犹存。
这要是放在凡界，妥妥就是一对儿老少配。
当然，古珺也知道，这也只是刻板印象罢了。
虽然没有目睹过李居安年轻时的模样，但通过他人口中的叙述也不难看出当年的老师究竟是何等的意气风发。而面前这个美妇人，虽然样貌并不显老，但也应该是与自己的老师同一辈的人了。
一个仙修，一个儒修。
二人即便是同辈，外貌上出现如此巨大的反差也绝不稀奇。
在确定了面前妇人的身份后，古珺便开始犹豫起来了。
她在考虑，要不要现在就将李居安的话说出来。
可现在毕竟还有她的弟子在旁，若是被她弟子听到了...是不是有些不太妥当？
古珺抿了抿唇，略作迟疑。
上清长老的眼眸中闪过一丝追忆，旋即幽幽的叹了口气。
一抹忧愁的神情一闪而逝，转瞬便恢复了平静，就仿佛从来都没有出现在她的脸上一般。
“我观你身上，似乎有些隐伤。倘若不及时加以治疗的话，恐怕会留下暗疾。不妨将这枚丹药服下，或许会有所改善。”
上清长老取出了一个精致的小瓷瓶，递到了古珺的手上，同时轻声对着自己的两个徒弟说道：“你们二人，先去前面与李将军汇合吧。我有些话，想与这位古教习说。”
苏尘与莫思佳先是一愣，而后点头应下，与古珺和姜玖璃打了个招呼后便重新骑上仙鹤，自行离去。
见状，古珺也对着姜玖璃使了个眼色，“玖璃，你也先回去吧。”
待到几人都离去后，整片废墟上就只剩下了古珺与上清长老两人。
上清长老沉默了片刻，随后找了一处稍微干净了一些的地方，也不顾会将身上的白裙染上灰尘，就这样径直的坐了下来。同时还对着身旁的地面上拍了两下，示意着古珺也与她一同坐下。
古珺稍作犹豫，最终还是一屁股坐了下来，与上清长老并肩坐在了一起。
轻柔悦耳的声音再一次在古珺的耳旁响起，“你老师他...近来可好？”
转头望去，古珺只能看到上清长老的半张脸，自然也看不清她面上的表情究竟是什么样的，只好一五一十的说道：“老师平日里就是在文院中与老友们饮饮茶，下下棋，偶尔会与其他几位老师一同论道。不过一直都没能跨过那道门槛，跻身二品之境。师尊说，或许他这辈子都不会踏入到君子境了。”
“不，他会的。”
上清长老微微一笑，似乎是想起了记忆中李居安的样子，柔声道：“他会迈入到君子境的。或许，等到他想通那一日，那层门槛便自然而然的消失了。”
想通？
自己的老师还有什么心结不成？
为何她这十几年来从来都没有发觉过？
在她的印象之中，自己的老师似乎从未有过为什么事情发愁的情形，心中似乎也并没有什么忧虑，每一次见她的时候，嘴角都是笑吟吟的。
而且，这位上清长老与自己的老师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看两人的意思，他们两个分明就是真心相爱的，心中都还挂念着彼此，可为什么当年却没能在一起？
古珺满脑子好奇，却又不好发问，只好将一肚子的疑惑全部都埋藏在心中。
“你的老师，是我此生遇见过最难以忘怀的人。或许，以后的岁月里，也不会再有一个如他这般的人了。如果你日后回到儒圣文院的话，还希望你能帮我带一句话。”
古珺有些哭笑不得。
合着她成了他们两个的传话筒？
都需要她帮着传话？
有什么话不能当面自己讲清楚啊！
尽管心中疯狂吐槽，但古珺却微微一礼，做出了洗耳恭听状，“前辈的话，晚辈定然会带给老师。”
“此生见君，我亦不悔。”
上清长老大大方方的说了出来，完全没有因为在古珺这样的小辈面前便觉得难以启齿，整个人的身上充满着洒脱。
话音落下，上清长老淡然一笑，缓缓从地面上站了起来。
古珺一怔。
此生见君，我亦不悔么？
一个不悔，一个思念。
古珺的心中不禁有些酸楚。
明明相恋的两人，却只能像如今这般，分隔两地，默默的怀念着曾经相伴时的美好。
古珺深吸口气，看着一步步远去的上清长老，脱口而出道：“老师也让我带话给您了。”
上清长老的脚步瞬间顿住，但却强行克制住了自己，尽量保持着平静道：“他让你带了什么话？”
“凄凉别后两应同，最是不胜清怨月明中。这就是老师想对您说的话。”
清风徐来，吹动着上清长老的衣襟，将一缕缕青丝吹起，同样也将记忆中的那份美好带到了上清长老的身边。
仿佛那个记忆中风度翩翩的少年郎又来到了自己的身边，又仿佛看到了他们曾经一起结伴游历时的景象，一切都恍如昨日。
记忆中的美妙已成别后的凄凉么...
原来，不独是我一人在默默的思念着。
一行情泪，潸然落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