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停住了脚步,在走廊上朝外面望去,心里冒出的“逃跑”念头在想象不出——这样成功回去了的话,看到我阿阳和父亲大人和母亲大人她们会有什么样的反应之后,又被按了下去。我看着我们来时马车停的地方,面对着从踏进这里第一步时就紧紧围绕着的未知和茫然,回想这几天发生的事情,一切都那么的不合理和不顺利。
我有些眼睛发酸,但现在不是可以尽情流泪的时候。
二小姐站在我的身旁,出奇的安静,让我感到有些惊讶,随后一股强烈的好奇感涌上心头。
“你那天问到情况了吗?”我没有看向她,目视着前方,有些忐忑地问到。
“什么?”
“就是你那天说,要我等你回来,你去了解情况。”
“啊,你说那个。”她顿了一下,声音忽然变得沙哑,略显沉重,说完这句便没有了后文,我也像是习惯了,没有继续问下去。
一阵沉默,我选择看看树,看看天,看看地,尽可能地放空自己。
“那我走了。”我说,随后朝着楼梯方向踱步。
她没有什么反应,而是就那样站在那里看着外面。
我拖着缓慢的步伐,腿好像灌了铅一样重,心里暗暗感叹还好只用去到第三层。
“哟——”大小姐的声音侵入我的耳朵,我顺势抬头,发现她就站在房间外面的走廊上,脸上依旧是那副面具,“我还以为你死了呢。”
我停了下来,没有搭理她,也不知道怎么搭理她。二小姐不应该去找她了吗?她没有和大小姐说把我带走了的事情吗……
“回来干嘛?”她盯着我,语气里流露出责怪和讽刺的意味。
“陪你疗病。”
她发出一声冷哼,把头别到另一边。我走上楼梯,来到她的跟前。
“先进去吧。”她不耐烦地挥了挥手,黑色的广袖带来一阵风,我注意到她换了衣服,上衣下裳,领口左右相交,腰间用花草绿色花纹的宽丝带在身侧打了一个蝴蝶结。若不是纯黑的面料,应该会让看起来更加楚楚动人罢。不过一头散着的白发却又和这形成了强烈的对比,明明没有其他更多彩、博人眼球的颜色点缀,但还是让我不禁感叹:真绚丽啊。
到了隔间以后,我发现其他四位小姐正围着一张四边安着厚被子片的桌子聊天,桌子上面是一个正冒着小火苗的无烟小烤架,烤架上面正咕噜咕噜地煮着茶水,周边放了六只茶杯,和一些小吃,有桔子,糖果,饼干之类的。她们的脸上满是洋溢着高兴的笑容。
这才是茶话会啊!
率先注意到我们进来的是小安小姐。
“你去哪里啦?可算回来啦!”
我瞬间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不知道怎么跟她解释,又怕节外生枝引来不必要的询问和麻烦,于是说:“被别人叫去帮忙了,不知不觉就过去几天了。”
我在转过来的人脸里寻找肆小姐,看到她正面带微笑地抿了一口水杯,心忽地一下沉了下来。伍小姐好像也没有之前那么偏激了,脸上看不出任何的不愉快。我都想掐自己一把,看看自己是不是在做梦,有生之年居然还能看到这么其乐融融的场景,感觉非常奇妙。
大小姐走到空着的一边坐下,她没有坐在中间,留出了一个空位。而我呆呆地站在那里,不知道应该以什么方式加入,自己就好像是一个临阵逃脱又回来的士兵,虽然我是在不知情的情况下被迫逃离的。
“快来呀,坐在这!”小安小姐拍了拍被空出来的那块地方,是大小姐和她的中间。
我走了过去,把裙子微微掀起一角,小心翼翼地掀开了一点杯子,把脚放了进去,途中不小心蹭到了大小姐的狐尾,酥酥麻麻的触感传递到脑门,我不禁打了个寒颤,希望没有人注意到,大小姐则是把狐尾往自己那边收了收。我放下裙子整理好,顺手拿了个桔子剥了起来。
每个人面前都有一只茶杯,她们知道我今天会回来吗?我保持着一头雾水的状态,一边慢慢地剥桔子。
她们则是继续着来之前的谈话,大概是聊自己喜欢吃什么东西之类的。作为中途来的参与者,我选择一直用吃东西来逃避正式进入会话。好在左边是不会跟我说话的大小姐,右边是正积极发表自己观点的小安小姐,面前又是恰好可以挡住对面视线的茶炉,好轻松,只用听她们说话就好。剥好了桔子以后,我掰了一半递到小安小姐面前,小安小姐微笑着看着我摇了摇手示意她不需要,还带上手套给我斟了杯茶,随后给其他人补满了一些。
我看着这一半桔子,使劲按住心里那个想法:要不要问问大小姐吃不吃呢?
我用余光悄悄地瞥了她一眼,她正撑着头,不知道是在认真听她们聊天还是发呆。于是我默默地把那一半桔子一口扔进嘴里。
冰凉清甜的汁水在我的口中炸开,好甜,好好吃,如果要我现在加入她们的闲聊,我的谈话主角绝对是这桔子。我的手不由自主地去拿剩下的一半,却碰上了大小姐的手。
我转过头去看着她。她也看着我,头上的耳朵抖了两下。
“为什么不问我,我也坐你旁边呢。”她先发制人,我哑口无言,迅速地把手收回去,宣告自己的战败。
“哈哈,逗你的啦,你吃吧。”她拿过另一个完好的桔子,低着头剥了起来。
她怎么变得这么温柔了,和之前那个高高在上的狐族大小姐完全不一样啊!而且还有点可爱的小俏皮是什么情况,这是同一个人吗?难道说,面具下面其实是不同的人在扮演狐族大小姐?
我拿起剩下的那一半桔子,掰成一瓣一瓣地送进嘴里,手上动作缓慢优雅,内心却是一片波涛汹涌。对于刚到这里时由狐族大小姐造成的那片看似无解残局,演变成如今和谐无比的围炉煮茶,我真的非常好奇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