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我反应过来自己的处境以后,我已经在一个房间待了好几天了。我呆呆地望着天花板,心里什么也没想,也不敢想。我害怕那些有关过去的记忆一拥而入,侵占我的大脑,让我的心情跌落谷底。我宁愿脑内保持一片空白,麻木又平静。这个房间离狐族大小姐的房间很近,是小叶带我偷偷进来的。
那天,我趴在她狐狸形态的背上,我紧紧地抱着她,几乎是用光了全身上下仅剩的一些力气。她的皮毛还是一如既往地柔软,可是我的心却没能真正地静下来,好像还是一直一直在慢慢地撕裂。巨大的痛苦被我压抑在心底,我的耳朵好像被堵住了一样,一阵又一阵的耳鸣是我头昏。我的脑子里只有一句“不想被丢下了”。
我们几乎是绕过了所有人群和狐狸,顺着花塔的台檐来到了狐族大小姐的房间前。我心里的记忆一下子被唤醒了,纵使心里百般不愿意和难堪,望着那隔间的墙板,先前发生的事情让我觉得羞愧。不过凑巧的是,狐族大小姐那时并不在。
我们停在那房间门口,小叶见我迟迟不肯松手,便扭过头蹭了蹭我的头,趴下身子用尾巴轻轻地抚摸着我的背,我这才松了力道,她用尾巴卷起我,将我轻轻地放在了地上。
我看着墙壁坐着,双手紧紧地抱着膝盖。她变成少女模样,走过来俯身将我抱住。一下一下地轻轻抚摸着我的背安慰着我。
她说:“你就先在这里住着,好吗?”
我没有说话,不知道说什么,也没有说话的欲望。
她见我不作声,也只是不停地抚摸着我的背,不知道过了多久,我就这样睡着了。醒过来的时候已经在那个房间里了。
起先,狐族大小姐来看过我。她还是带着面具,倒是没给我之前那么嚣张跋扈的感觉。但却让我觉得我被狠狠地打脸了。她总共来过三次,像是完成任务似的,来也匆匆去也匆匆。不过我每一次也都只是快速地瞥了她一眼又把头别向一边。
我感到羞愧,感到不自在,感到自卑。各种混杂的情感在我心里飞舞着,恼人的很。
她第一次来的时候,语气十分平淡地问我:“住的还习惯吗?缺什么东西都可以说。”
我没有回应她。
与其说是住在这里,倒不如说我只是落了个脚。我几乎是没有下过床,最多的活动也只是从躺着变成抱着双膝坐到墙角。东西也没有吃,倒是一直有狐狸坚持不懈地给我送来早饭,午饭,下午茶,晚饭。我只是看着,但是一点胃口也没有。等下一个用餐的时间她们就会来收走,也不和我交流。这样也挺好,只不过有些可惜了这些看起来十分精致的餐点。
她第二次来的时候,只是远远地站在门外看了我好一会儿,什么也没有说就转身离开了。
我倒是有了些说话的欲望,只不过是要问她小叶去哪里了。
我感觉不到时间在流逝,感觉不到肚子是不是饿了,感觉不到自己的心在跳动。
我好像变成了一具活着的尸体。
她第三次来的时候,坐在床边问我:“身体有没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不吃东西这样下去可不行呀。”
我看着她,没有回应她的话,而是问道:“你有没有见过一只和你长的差不多的狐狸?”
她声音听起来有些疑惑:“和我差不多?”
我点了点头,随后说道:“她的名字叫小叶。”
她像是突然明白了什么一样,身子往后稍稍靠了靠,说道:“你说的是不是一个红眼睛白头发的狐狸?”
她见过。
我点了点头。我想我的表现看起来,一定会让她觉得我很不感兴趣,但事实上从另一种层面来讲,这已经算得上是我这几天以来最有生命力的一个举动了。
她把身子转过去,像是在盘算着什么。不过我也本来就没打算将我和小叶的缘分寄托在她身上。所以我并没有怎么去想她到底在打算这什么。
她转过身来,言语里多了几分沉重,她哄着我:“你先好好吃东西,晚些我让她来找你好吗?”
我又不是小孩子了,听到她说这话时,我不禁在心里吐槽。我没觉得她真的会促成什么。只不过后面两三天她也不再过来了,兴趣来了,我偶尔也会将身子挪到床边,勉强够着餐碟,如同嚼蜡般反复咀嚼着送进嘴里的餐点,完全不用发力而且等它慢慢地流进喉咙里,大概是经过胃的时候,会使我感到一袭阵痛。
腹部一阵痉挛,我又会乖乖地滚到墙角享受着这痛觉。我难以美化它,也难以承受它。我只知道这份痛苦是不会消失的,它会伴随着我的每个日夜。
令我奇怪的是,我不再想到死,反倒觉得或者品尝这份痛苦是我应得的了。我没有办法怪罪于任何人,因为我深知她们并不会因此得到惩罚,我也不会因此好过半点。
压抑的情绪笼罩着整个房间。
我现在的处境不过是像风一吹即散的蒲公英,唯一不同的是我并不是落在哪就能在哪生根发芽,再重新好好的生长。
似乎我所能做的只有流浪,流浪,我的心无处停泊。
我思考着我的亲生父母,可事实上我已经快要成年了,马上就是一个完完全全独立的人了,我很难再接受一个新的家庭。又或者说,哪有那样的事呢,谁知道她们是不是已经——我没有接着想,我有些累了。
过度的消耗情绪让我无法聚精会神很长时间。
正当我以为这一天又要这样一闭眼一睁眼过去之时,门突然被重重地敲响了。
我理应是要害怕的,若是从前的我,定会以为是故事书里的强盗之类的来了,然后害怕地涩涩发抖,生怕下一秒门就被强盗的斧头砍开了。
但此刻我只是静静地蜷缩着,内心没有丝毫波澜。
下一秒门被打开,一大束光照在了我的脸上。我本能地紧闭起了双眼,没能注意到来者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