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要分别的话,为什么要相见呢?对我而言,分别的痛苦总是会大于相见的快乐,比起没有做好约定和精确到下一次见面时刻的分别,我更愿意不曾相见,我讨厌莫名其妙无边无际,还摸不着头脑的期待。或许比起期待,也只是怕期待落空而已。
等我醒来的时候,理所当然的只有我一个人在房间里,就连那空杯子都已经不在那桌上,仿佛她好像没来过一样。
我不喜欢这样悄无声息的分别,更不喜欢没有定数的相见。
我细细回想着睡过去之前的那些对话,什么真实的,什么虚假的,我统统不知道。
此时天已微微亮,我能隐隐约约闻到一股香气,那是混合着清晨的空气慢慢飘上来的早餐的味道。各种各样的早点的味道争先恐后地窜入我的鼻尖,它们无意打搅我睡回笼觉,可我的肚子却有心让我起床。
正当我要起身穿衣,却门外突然探进来了双眼睛,是蒂小姐。
我下意识地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穿的仍是浴袍,只要不是没穿就行。我没有叫蒂小姐,只是默默地从床上爬了起来。
她也不躲闪,反倒站进房间来,杵在门口看着我,一句话也不说。
既然她不说话,那我也不说话。不知道为什么,此刻,我也同蒂小姐较起劲来。
也没看见昨天带去的衣服,只能重新挑过一件了。我站在衣橱面前思考着今天会做些什么事情,思来想去也只是待在帐篷里,好好研究一下庆祝夜的菜才是,总不可能真的做的一团糟献上去。
于是便挑了一件从头到脚全黑的裳衣,蒂小姐就那样站在那里看着我,嘟起个嘴巴,也不知道她在想些什么。我只能转过身去背对着她换好了衣服。
我朝屋外走去,故意走的侧道,装模作样地避开蒂小姐穿门而去。正当我以为她没有跟出来而差点认输回头看看情况之时,一只手抓住了我的手腕。
“你的脸还痛不痛?”她的声音十分微弱,传出了半分羞怯,手倒是像是怕我挣脱似的紧紧地攥住了。
我犹豫了片刻,没有继续那意义不明的赌气,回答道:“不痛呢,蒂小姐。”
“不要叫我蒂小姐,我的名字是桃。”她的语气听起来有些强硬,我却突然想起来的确听说过这个名字。
原来如此,所以门上才画着桃子的图形呀。
“好呢,小桃小姐。”我转过身来,将手反了过来并握住了她的手,我们的掌心贴合,我能感受到她的手正在失去主动掌握局势的力量。
她有些惊讶地看着我,脸颊却微微泛红,像极了做错事的小孩儿。
小桃倒也没有做错什么,只是可能她那种方式太过激进了。我能够理解,所以也不会太纠结。
“一起去吃早饭吗?”我握得更紧了些,但仍保持着一定的分寸确保不会让她觉得疼。
“嗯……”小桃轻声地答道,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此刻的她显得异常的温顺。
我心里逐渐明朗起来,或许小桃小姐是那种遇刚则柔的类型。不过说的也是,面对比自己要厉害或是强劲的人,总会感觉稍稍的被震慑住吧。
此刻掌握了主导权的我,明白了个性的重要性。回想起在这里和小桃小姐有关的点点滴滴,我终于知道了为什么她对狐族大小姐是那么的信赖,毕竟在这里可是狐狸的主场,而她又正是位高权重的大小姐。
复杂的情感在我的心里乱成了一团,像是蓬勃生长的爬山虎,即使扯掉了毁坏了也会再一次蔓延。
下楼梯的时候,我拉着她的手,我们一前一后。我突然想起了昨天夜里在楼梯上碎碎念的人,便问小桃有没有什么消息。
她说不曾看见也未曾听到什么。
这样吗?我嘀咕着,便打趣似地问道:“我以为小桃你对这里的事情都很熟悉了呢。”实际上,我有些想知道她平日里都在做些什么,虽然知道她会在哪里落脚,却总感觉很难见上一面。
“还好吧,不过不怎么待在花塔里,偶尔赶上了就回来睡一觉,其余的时间都呆在花塔外面。”
不知道为什么,我感觉还真挺像小桃会做的事情。
“呆在花塔外面?”我有些好奇。
“就是周边,比如在林子里,那里也有很多狐狸和人类,住在一起,做各种事情之类的。”
我知道她说的是哪儿,小奇的样子突然浮现在我脑海里,这倒是提醒我了,有机会我要去那边找他,告诉他从今以后我也是这里的一份子了。
想到这里我的心不禁莫名地紧张起来,是因为终于在房间里踏实地睡过一觉的缘故吗?我似乎对自己在这里生活的现实状况涌现出了极大的包容性。
“果然也还是会想和人类有些接触吗?”我漫不经心地问道。
小桃却停了下来,若不是我有稍稍用力,怕是已经被她挣脱了。
“怎么了?”我转过身来看着她。
她的嘴唇有些微微发颤,紧接着一阵低语,像是不甘心,又像是极力为自己辩解:“不是的……”
“什么?”我明知故问,一股浑然而生的恶意占据了我的脑子,我明知道这样刺激小桃不对,但却还是这么做了,甚至不知道是出于对之前她批判我的报复还是什么。
我对自己感到恶心。
“不是那样的,有些人是很好的,我只是,我只是不想再回到那种肮脏的世界了。”她磕磕巴巴,话语在我的耳朵里跳动,我仿佛看到了一尊瓷器正在发抖,发出了叮叮朗朗的声音。
我伸出了另一只手将她那只无处安放的手抓住,我对她说:“嗯,我知道,我知道。”
“我还是不去吃早饭了,我不舒服。”她挣开了我的手,迅速地往楼上跑走了。
我站在楼梯上,看着自己空荡荡地垂在空中的手,心里涌上一阵自责和寂寞。
同时我也明白了,不是所有人都能被驯服的,狐狸也不例外。
我缓缓地向楼梯下走去,想着晚些时候打包一些早点给小桃带去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