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担心她是又要哄着我睡着，然后离开，便说：“不要，不要。”
她也急切起来，安抚着我说道：“好，不要，不要。”
“你给我讲讲，讲讲什么好呢？”我也不知道，愣愣地缩在她的怀里，眼睛不由自主地合上了。
好好闻的香气，像是树上自然熟透的水果，像是清晨迎面而来的草地的清香，像是白天晒过的被子上留下了阳光的味道。
“为什么你身上总有一种好闻的味道呀？”我问道，“狐族大小姐身上也是这样，有一种很奇妙味道。”
她轻轻地嗅了嗅，然后回答道：“是吗？我不知道诶。”
“好吧，要不你给我讲讲狐狸们夏天的时候都会在外面做些什么吧。”我有些晕乎乎的，说完才想起来其实我已经和小枝聊过这个了，刚要说不用了，小叶的话却让我有些惊讶。
“我不知道诶……”她的声音听起来有些紧张。
“诶？”
“抱歉，自从我能记事起，就没有过夏天出去的记忆。”她说的严肃，我并不知道这对她来说，意味着什么。
于是我又问道：“那小叶你一直以来都待在这里吗？”
“嗯。”
“那，我也挺想知道留下来的狐狸和人每天是做些什么呢。”
“嗯……就是像冬天一样，只不过生活城没那么热闹而已。”
“那花塔呢？”
“嗯？”
“花塔里就只有狐族大小姐独自生活吗？”
“不是呢，会有几个守卫留下来，米芽也会留下来，阿智也会。”
“米芽小姐留下来是因为她没有魔法保护自己，所以不能外出，这个我知道，那阿智为什么也要留下来呢？”
“因为他不放心米芽吧。”
“这样，那是不是其他不会魔法的狐狸也得留下来？”
“大多数是这样的，因为难免担心自己变成人形态的时候，耳朵和尾巴收不回去，在一些贵族统辖的范围，对狐狸的容忍度可没那么高呢。”说到这里，我听到小叶磨了磨牙，“曾经发生过不少人类贵族领地内，有不怎么会使用或者说根本没有魔力的狐狸被猎杀的的事情呢。”
明明她的语气平淡，但我总能感受到有一股无名的怒火正在熊熊燃烧。
“嗯……不过其他贵族的领地，有对狐狸很好的吗？”我以为人类和狐狸从来都是势不两立的，甚至到了人类想对狐狸赶尽杀绝的程度，但又受制于没有魔法加持的过冬衣料而止步于想罢了。
“有呀，贰贵族正对面的捌贵族，也就是最靠近生活城方向的那一块土地，和狐狸相处的还是很不错的。即使不是为了冬天的狐毛，也会在平常的时候交换物资。”
捌贵族……早有耳闻听说是个非常仁慈的女族长呢。
“这样。”我闭上眼睛，过去和贰贵族族长打猎的场景历历在目。
当时我们猎杀的对象，正是狐狸呀。只不过由于我那时力气尚小，又不像阿阳那般会平时勤加锻炼，还无法熟练地使用弓箭，便被发落到一旁去采摘蘑菇野菜之类的。
后来长大了些，我觉得没什么意思，而且怪吓人的，就没再跟着去了，而阿阳则是担心父亲大人对她的缺席感到不满，还是会跟着去。只不过每次回来都是她和父亲大人都是两幅面孔，阿阳往往是面色凝重，父亲大人则是高兴地在餐桌上夸赞阿阳弓术精湛之类的。
回想到这里，我不禁打了个寒颤。
总感觉，阿阳和父亲大人的关系，远比我所看到的和想象的复杂的多。我从前一直以为是因为我们性格问题，后来虽然有了答案——因为我体内没有流淌着贰贵族的血脉，所以我的自由不过是无人在意的馈赠，而阿阳却要承受这血脉带来的责任。但是，好像远不止如此，这责任更多的像一份枷锁，阿阳终于得到了释放，斩断了这枷锁，但是最后却太过偏激了。
我们沉默了片刻。
我又问道：“那阿智和米芽小姐是什么关系呀？她们是姐弟吗？还是兄妹之类的？”
“诶，为什么这么想？”小叶问我。
我也说不上来，总感觉她们的关系有些亲近，但是好像什么东西挡住了似的。如果是情人倒也不像，倒像是那种爱闹别扭的亲人。
“不知道诶，她俩不是住一起吗？”
“喔，我明白啦，你回来的时候，是因为米芽她已经回去了呀。”小叶松开了手，平躺在床上，也许是保持一个姿势容易太累，我也换成了平躺着。
小叶思索了片刻说道：“他俩是同一天出生的，家住的也近，小时候大家玩得都挺好的，后来到了懂事的年纪，米芽被留在家里过夏天，阿智则是跟着出去了。冬天再次到来的时候，米芽就不爱和阿智说话了，阿智觉得是因为他冬天没能留下的缘故，索性也再也没有出去过。但是她们的关系好像没能回到当初了。”
“诶……”我有些惋惜，不过现在她们的关系也没有很糟糕。只不过是像一块小蛋糕里，加了一些独属于她们两个会闹小别扭的气泡进去。
“不过小时候大家都玩的挺好的意思是，小叶你也是其中的一份子吗？”
“嗯。”
“就只有你们三个吗？”感觉也很奇妙呢，一起长大的玩伴之类的。
“也不止啦，还有其他的一些，狐狸幼崽，或者人类幼崽。”
不知道为什么，听到这里，我会莫名其妙地联想到阿莹小姐还有小枝和狐族大小姐。
“诶，真热闹哇。”我感慨道，“难怪总觉得你们关系不一般，嘿嘿嘿嘿。”
其实在此之前，我一直以为小叶像是那种半路杀出来的小狐狸，像故事书里写的那种，天降之类的。
“嗯……”她发出了沉闷的一声，“其实也不然。”
“嗯？”
“我也没有很经常和他们一起玩。”
“诶？”
“哎，因为我，我的头发。”
听到她说她的头发，我的心又是一颤。
“因为你体内的魔力太强，难以控制吗？”我说道。
“差不多，但是……哎，也没什么，我也不太喜欢热闹。”她侧过身去，背对着我。
就像轻轻地拉开我们之间的距离，我又陷入了不能说什么，也没什么好说的境地了。
“好吧。”我假装理解地应道。
其实我很不喜欢这样的沉默，总让我觉得不舒服和被忽视。但是我能清楚地分辨出，这个小枝那时故意冷落我不一样。小叶带给我的感觉更多的是因为，她也陷入了一种局促当中。
我像是在海边捡到了一枚尚有生命存活在内的海螺，我拾起它想要仔细端详，透过阳光去欣赏它的外壳反射出来光彩，它内在的生命体去担惊受怕地躲起来了，殊不知，那软软的雪白的触体，我也会觉得可爱至极。
好想抱抱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