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濑从蒙眬中醒来,而这有如细蜂振翅般的声响,却仍在早濑耳中回响着,余韵深深。
凝神倾听,直觉告诉早濑……现在应该是子夜了……或者说她感觉现在就是子夜,这个感觉就像一加一等于二一样完全不需要解释……
闭着眼睛屏息凝神,早濑又感觉附近某处有个时钟的钟摆正摇动作响……但在早濑继续合眼打盹儿之后,那如同细蜂振翅般的余韵,却又次第减弱,直至消失。周围又归于一片死寂。
早濑猛地将双目圆睁。
一颗蒙着细细灰尘的灯泡由高挑的白色天花板上垂下来。在这个红黄色发光玻璃球体的侧方,趴着一只体型硕大的苍蝇,它如同死尸般一动不动。而早濑正躺在灯泡正下方那张简陋的铁架床上,因为拘束带,紧紧的困住了她的身体,使得早濑的身体姿态正如“I”字母。
真是奇怪啊…… 早濑尝试挣扎可却因为相当紧实的拘束带而无能为力。尝试数次无果后早濑将头微微抬起,开始环视自己的身体。
此刻的自己身着崭新的藏青色西服,胸口原本系着的领带变成了一条短短的纱带,从衣服中伸出的四肢泛着青紫色的颜色,脸颊和牙齿也非常疼……不对是身体各处都传来疼痛……
真是越来越奇怪了……
早濑又用眼球上下左右地来回转动,尽一切能力观察周围的环境。
这是一条宽敞的医院人造石走廊。
走廊中,左右各有五扇房门,它们的颜色是冰冷的银色。在走廊的尽头,阴暗的凹壁上,悬着一人高的大钟。钟的外面用铁栏杆、铁网层层包裹。这可能就是子夜过后……把早濑吵醒的那个发着“嗡嗡”响声的钟表。虽然不知道如何上发条,不过外形讲究,又装饰着传统唐草图案的长针和短针,正指向六点零四分。巨大的黄铜钟摆“嘀嗒、嘀嗒”地来回摆动,如同一个受刑的人那样,重复地做着同一个动作。
这绝对不是一个正常的普通医院……很像一些恐怖小说中的精神病院。
面对时钟,左侧有一个房间,这个房门是黑色的。门旁钉着一块长约一尺的白色名牌,名牌上用黑色哥特体文字写着“基沃托斯、第一住院楼、千年”以及“第七病房”的大号字体,而名牌上的患者名字居然是早濑优香。
“早濑是,早濑是基沃托斯千年科技学院的学生,研讨会的会计,早濑……”早濑发现了一个问题,她居然不知道这些概念的释义了……
基沃托斯是什么?千年科技学院在哪里?还有研讨会又是什么?
名字?名字!早濑的名字是早濑优香,但这个名字是自己的名字吗?
“!!!!”在早濑思考的时候,自己的床居然移动了!
“谁!”没有看见任何人。
“为什么!要去哪里!!”早濑在床上拼命呐喊挣扎,可是依旧改变不了她被移动的事实,她感觉到了有人在抚摸她的脸颊,有人摁住她的身体。可是她依旧什么也看不见。
最后随着手臂传来的针刺感,早濑失去了意识。
身体忽然感到一阵寒战,但是回过神来,不知何时,自己已经回到了千年科技学院研讨会的办公室中。早濑坐在先前坐着的转椅上,双手趴伏在大桌子的各种文件上。
刚才是梦吗?
刚才看到、听到、想到、并且体会到无法忍受的恐惧感以及窒息感,都是早濑刚才昏厥过去时做的一个梦。
于是,早濑带着恐惧的心情,惶恐地看了看自己全身。
半脱的外套,学院发的西服,干净的桌面,午后温柔的阳光。
啊,只是梦而已……
放松了的早濑,感受着安心感。再次趴伏在桌子上,将双眼及嘴巴屏蔽,细细思考这一切的前前后后,却未便如何,无所收获。早濑一面凝视着桌子上那顶忘了挂起来的角帽,一面努力回想当时自己的感觉,但此刻,早濑的联想力变得不可思议般虚弱,完全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在这里。
算了,没必要,身处这间办公室,之前感受的恐惧和窒息全部烟消云散,而且午后的温柔的阳光特别舒服。
早濑调整了座椅椅背的倾斜角度,舒舒服服的躺在了椅子上。小睡了一会儿,睡的特别安心,特别舒服。
醒来时,只看到头顶那大大的白炽灯泡闪闪发光。
“唉?我为什么会在这里……”
早濑像触电一样,从桌子上弹了起来,有什么非常重要的事被她忘记了。而且还是正在做的某件事,她一直没休息正在做的某件事……
看着午后温馨的阳光,早濑后退了几步。
“不对,不对,时间不对!明明应该是晚上,早濑因为没有吃饭,没有休息而昏倒在地!”
“这里还是梦!这里还是梦!”
早濑冲出了办公室,来到陌生的大街上,早濑听到背后传来警笛和救护车的鸣叫声、在眼前汽车急刹车的呼啸声、摩托车车铃的滴滴声,以及他人的训斥声和野犬的狂吠声;早濑见到圆圆的太阳、四面吹来的风,以及漫天飞舞的沙粒;早濑见到云朵下倒立生长的树木,屋檐下正滴着鲜血的招牌;早濑遥望地平线对面那伴随着透明山峰的宽广平原;早濑又看见了紫色的浓雾,在那紫色的浓雾中,早濑看到了那手脚骚动的孩儿的幻影。
“危险……”
“笨蛋……”
“啊……”
早濑背后接二连三地涌来各种怒号与悲鸣,而同时自己的脚下又持续响起“嘎嘎嘎……嘎嘎嘎……”的声音。
像腐朽的木地板,也像某种生物的笑声。
她听见了婴儿的哭声……人群一窝蜂地朝哭声的方向跑去……
“那是!我!”早濑不可思议的看着倒在地上的女人。
高挑的身材,深紫色的长发还有那明显脱去稚气的脸庞。早濑怎么看都像未来的自己。可是另一个自己此时正披头散发的倒在地方,衣服裙子外套格外凌乱,地上西红柿,南瓜,茄子,油麦菜,酱油散落一地。
肚子!这么大的肚子明显怀孕了吧!
“!!!”视线对上了,倒在地上的女人捂着肚子,流着泪,用一双混杂了各种情感的眼睛看着早濑,早濑后退了几步,被什么东西绊倒了,一屁股坐在了那个东西上面。好软!
“血!这是老师!!”
没错,绝对是老师!
早濑猛然看向四周,只见在场所有的人,都盯着早濑的脸……早濑感到有一辆漆成蓝色的大货车在自己背后停了下来,而一辆自行车以及摔得粉碎的一堆空瓶四散于早濑的脚下,茶褐色的酱油洒在各处。
早濑仰望澄澈晴空,看到了一颗蒙着细细灰尘的灯泡由高挑的白色天花板上垂下来。在这个红黄色发光玻璃球体的侧方,趴着一只体型硕大的苍蝇,它如同死尸般一动不动。
而早濑正躺在灯泡正下方那张坚硬冰冷的人造石床上,身体姿态正如“大”字。
这是一间十二尺见方的房间,房间四壁由蓝黑色的混凝土筑成。
在其中的三面墙上,各有一个被黑色铁格与铁网双重护罩的长方形磨砂玻璃窗,这些玻璃窗让房间显得异常坚固。而在没有窗户的那面墙壁的墙根处,横放着一张貌似同样结实的铁床,床头朝向房间入口。铁床上铺着纯白色的铺盖,但不像有人用过的样子。
“我……从这里出去过吗?”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