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陵公墓,是一座设在城郊的墓园,今天这里没有什么人。
会埋在这里的都是在和恶人的战斗中牺牲的律士。
有的坟挨得比较近,说明坟的主人生前是很要好的朋友,或者是充满默契的搭档。
有的坟是两大夹一小,那是一家三口终团圆。
还有的坟前摆着的花许久未换,墓碑上也蒙了尘,说不定过去会在这此吊唁的人现在正埋在墓园的某个地方,也有可能连尸体都找不到,只留有一座刻着名字的空坟。
在五陵公墓某个不起眼的角落里竖起了一座新的墓碑,过去的半个月里来悼念的人络绎不绝,这些天也冷清了下来。
大家都有事情要做,没人有空一直悲伤。
杨千户叼着烟右手环抱着一束木棉朝那座坟走去,在离坟头还有几十米的时候他看到了双手插兜望着天空的李冬夏,以及她脚边一地的空易拉罐。
“没想到你比我还先到。”
“墓园就在郊区,比想象的要近。”
两人见面也没有打招呼,很熟络地聊了起来。
“你一个人来的?喝了酒还开车。”
“当然不是,不过你放心,她是肯定不会跟来的。”
“半个月了,她一次都没来过,如果老罗知道他唯一的亲人在他死后连看都不愿来看他一眼,恐怕会气活过来。”
“呵,死了就是死了,十个罗绫也气不活。”李冬夏轻笑了一声,“她说她找到了害死老罗的幕后真凶,唉,估计又是个受过老罗帮助的幸运儿吧。”
在听到“幕后真凶”几个字的时候杨千户的表情有了些许变化,张嘴说的却不是刚才脑子里刚才想的事。
“我记得你说过你绝对不会踏足这个地方。”
“那我现在说如果躺在这里的人是你们的时候就另当别论。老罗是怎么死的?”
杨千户有些惊讶:“你不知道?”
他听李冬夏在电话里的语气还以为她早就知道整件事的来龙去脉了。
“我也是今天听罗绫提了一嘴才知道老罗已经死了的。”
“我早该知道是这样。”杨千户露出了无语的表情,“老罗死在了一群邪徒的手里,那些人在朔城流窜很久了,他们纪律性很强,目标明确,实力又远超一般恶人,好几次针对他们的围剿都失败了。”
“老罗会在那里遇上他们应该也纯属意外,毕竟没人料到他们敢如此大张旗鼓的搞活祭,想让整个商场的人献出生命,引渡恶神入世。如果不是老罗在恐怕真就让他们得逞了,到时候……”
“我要问的是这个?你怎么不从很久很久以前有一只猴子开始讲。”
“你还是这么急躁。那群邪徒里有纵火者,他们在商场里放了一把火,导致所有的监控都损毁了,目击者基本上都死光了,而且因为恶神的影响没法让律士在那里进行现实重现。总之我们赶到的时候老罗已经牺牲了。”
“那就是什么都不知道了,呵,我不相信几个邪徒,一场大火就能夺走老罗的性命。就算是恶神亲临也做不到。”
杨千户摇了摇头:“你还真是相信他,但事实是老罗已经死了,现在就躺在这里。”
杨千户虽是这样说的,但他贴在裤边的手却在不停地比划着,李冬夏认得这手势,是很久之前他们搭档的时候设的暗号。
意思是“小心隔墙有耳”。
李冬夏立刻就明白了杨千户还有什么没有告诉她,但在这里不方便说。
于是她也很配合地转移了话题。
杨千户口中的烟已经燃到了尾声,于是他重新点了一根,顺便给李冬夏也点了一根。
“我不抽。”
“我抽两根。”
杨千户将两根烟一起放到了嘴里,随后又点了一根,和手中的木棉花一起放到了罗振道的坟上。
“我敬你的。”
他的话音刚落,就看见自己的烟仿佛引燃了什么,让整座坟都燃了起来。
杨千户一开始还没明白发生了什么,直到火烧到了他的手上才意识到不对,起身朝后撤了两步。
“有纵火者?!”
杨千户的手上长出了红色的鳞片,同时他也警惕地环顾了一圈,却没有发现其它人,而且燃烧起来的也只有罗振道的坟。
于是杨千户又将注意力转移到了罗振道的坟上,那火几乎是透明的,是酒精燃烧时才会有的样子。
李冬夏也已经向后退了几步,指着地上的空易拉罐解释道:“我可一口没喝,全敬给老罗了。”
“那你怎么不说一声,或者阻止我一下?”
“我哪知道你在干什么。”
杨千户脱下自己的外套对着坟头一阵猛拍,没灭得了火反而把外套引燃了。
“李冬夏你就只是在那里看着?”
“我现在一点尿意都没有,帮不上你的忙。”
“你尿里酒精含量比水都多,有屁用,而且这是酒精起火不能用水灭,你读没读过书啊。”
“你读过书也不见得你就灭得了这火,总之火是你点的,就等着律士来抓你吧。”
李冬夏一边说着边拿出了手机。
“你奶奶的…”
杨万户自认不是一个很有教养的人,当上法官之后虽然脾气有所收敛,但他现在必须、立刻、马上和眼前这个女人打一架。
李冬夏看出了他的意图,直接摆开了架势。
就在此刻,罗振道坟上的以及已经蔓延到周遭的火焰,像是被一双无形的大手聚拢到了一起,随后那团火焰径直飞了起来,飞向了不远处一位刚刚出现的红发少年手里。
火焰在少年的手中变作火球,少年手一握,火球便消散在了空气中。
随后少年抬头看向了站在罗振道坟前的两人,目光如炬。
“你们两个,也是纵火犯吗——!”
少年的最后一个音飚得很高,因为有人在他脑袋上重重地敲了一下。
“痛诶!”
站在红发少年身后的是另外一位白衣少年,他没有理会红发少年的痛叫,反而压着他的头和他一起给面前的两人鞠了一躬。
“大法官阁下,我等无意冒犯。”
“无妨。”
原本还在骂骂咧咧的杨千户一秒恢复了正经,摆摆手示意两人起身。
李冬夏看着被压了一头的红发少年,以及站在他身边的白衣少年,记忆被触动:“你们是老罗在红星孤儿院救下来的那两个孩子,红头发的是叫张树笺,另一个是关晔对吧,都长这么大了啊。”
关晔看着李冬夏,张树笺直接叫了出来:“我想起来了,你是那个跟在罗老师身边的很凶的大姐姐!”
“很高兴你还能记得我呢。”李冬夏用手在张树笺的脑袋上摸了摸,“不过,跟在你们身后的那些是你们的朋友吗?”
杨千户也注意到了关晔的身后还跟着一大群人,这些人穿着各色的衣服,姿态各异,脸上的表情也各不相同,但他们手上都无一例外戴着手铐。
这种特制的手铐是用来限制恶人的能力,也就意味着这些家伙全是恶人。
“全朔城的纵火者都在这里了。”关晔解释道,“张树笺在听说害死罗老师的是纵火者后便怒不可遏地把全朔城的纵火者都揍了一遍。”
“喂,这又不是我一个人的想法,你当时不也很愤怒吗?”张树笺不满关晔将这件事全推到他身上,“要让他们到这里来给罗老师磕头的不是你吗?”
“看得出来你们都很喜欢老罗啊。”
“也、没有、很吧。”张树笺看起来大大咧咧的,实际上是个心思很细腻的孩子,却又不喜欢别人看到自己流露感情的样子。
关晔的表情有些落寞:“罗老师就像是我们的父亲一样。”
“给你们一些时间和他单独聊一会吧,毕竟我们要说的话已经说完了。”
李冬夏冲杨千户眨了眨眼,杨万户点了点头,和她一起离开了墓园。
即使走出去了很远他们还是能听到张树笺的声音。
“去,排好队,一个一个的磕头谢罪。”
“为什么,又不是我杀的他。”
“但你是纵火者,杀他的也是纵火者!”
“你自己不也是纵火者吗!”
张树笺没有再说话,和关晔一起跪在罗振道的坟前重重地磕了三个响头。
在他们前面是一束被烧过的木棉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