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话 从愿赴死地者手中夺来巨剑
哈赤·提顿芬，他和他对自我的评价不同，他有着与首席二字相称的坚实力量。
出身为提顿芬公国的他，接受了一场赌博。
赌注是他一念倾心，发誓要成为伴同其旁的剑与盾，提顿芬内无人不知的俄约尼皇女殿下。
即使得到帮助，甚至被许诺，如果成功，就允许达成伟业拯救公国的哈赤和俄约尼之间无法实现的爱恋——想要赢下这场赌博，哈赤·提顿芬必须远访魔窟威明顿。
他的目标是站到威明顿的顶点。
那份空口无凭的承诺毫无疑问是假的。哈赤明白那不过是为了让似乎是公国希望的他在苦痛之中迈向自我毁灭。
让公国化为地狱的存在以此为乐。它布下剧本的一半，将演员一个一个推上舞台，然后看着它们苦苦挣扎，再放声大笑，开始准备下一出好戏。
它现在应该也还在看着自己。看着这个明明知道一切却还是无从反抗的哈赤·提顿芬。
哈赤首席能做的事情相当有限。若是真的达成使命，像个傻瓜一样站到顶点，之后很快就会迎接心爱的俄约尼的离去。
所以他只能不断阻止有可能摘得桂冠的人选。像个樵夫一样不断将树拦腰截断，劈成延续火苗的薪柴。
不幸的是，在他的面前出现了一个让他都惧怕的存在。
敬畏，恐惧，尊敬，崇拜，嫉恨，藐视，敌意的对象？对哈赤首席而言，那毫无疑问是为了杀害他心爱的俄约尼而来的恶魔。
光是遏制工坊长梅茵·佩罗罗就已经让哈赤首席费足了脑筋，这个梅茵居然还不知道从什么地方挖掘出了一个令他完全束手无策的恶魔。
得知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哈赤确实慌张了。他知道如果没有与那恶魔惊世骇俗的作品同级的玩意，那恶魔第二天就会立刻取得威明顿顶点的桂冠。
安溺，他要安溺于自己之手了。
不能让与自己进行赌约的东西感到无趣，为此，争取时间做足准备、不让任何人有机会接近顶点——为的就是在被厌倦之前，挥出自己生涯最有力的一击。
就算是没有成功，那么他至少还能见上俄约尼最后一面。为了玩赏，俄约尼一定会在自己眼前被杀。
可如果事情没有照着他的计划进行，其中最糟糕的情况莫过于现在这副模样。
一个比哈赤·提顿芬还要接近秘仪本质的技师，一点儿前兆都没有的噩耗。无论是事前干涉还是退而求其次选择正面交锋，哈赤的败局都已命中注定。
剩下的路就只有一条了——
哈赤·提顿芬心想。
踩在威明顿内部的坚石地板上，他的脚步声很轻，却又从脚踝起开始，像是被地面一同石化般，令他觉得格外沉重。
他觉得不做不行，可又开始担心起某种未来是否会断绝在自己手里的可能。
月冕前新叶时是威明顿伸手不见五指的最黑暗的时段，伪造的日月在这个时段都暂时关停。
哈赤·提顿芬的视线就像追逐着火的飞蛾一样，被那亮光夺去。
那是……谁？
看背影和体型，应该是男性。这地方是梅茵在威明顿里的属地，那位梅茵除了那头恶魔以外根本不承认其他任何的学徒存在。
所以在她工坊里的学徒都是些渺茫无望又无才无力的遭到淘汰者。
那么这个时间点，会是谁？
他有一个想法。那难不成是自己想要终结其性命的那怪物吗？
不，那怪物是女性，娇小又柔弱，虽然在理论研究上无人可出其左右，但却无法成为足以上场战斗的秘仪技师。
而且，她只会出现在那个威明顿深暗的深处。
眼前这个人物不会是那怪物……哈赤确信了。
啊啊，那就是另一种可能性了。这是机会。
当他进入工坊，走近其旁，他就知道了。
为了自我而不在乎任何外物的疯狂实验。是遭到忌讳且被明令禁止的活物生成类的秘仪技法。
技术已经相当纯熟，小小的箱子之中竟然已经有了用血肉搭建起的生态体系，里头变换着样貌的小只怪物正好奇地望向他——如果不是在威明顿里，这是就连提出实践都要被问罪追缉的禁忌。
但这正是哈赤需要的。
这正是他现在需要的一切——也不由得令他产生了失控。
本来的话，他会更加小心谨慎，但那时候他很快就理清了眼前的人物究竟是谁，就好像入魔了一般，
他说。
“噢噢，这不是吉奥吗！这是你做的吗！”
这之后的事情就一发不可收拾了。他意识到自己根本不了解吉奥·萨尔蒙多这号人物，然后开始产生了一种恐惧。
为什么直至今天，自己才察觉到？什么人刻意隐瞒乐吉奥·萨尔蒙多的真实情况。并未其进行善后和风波的平息。哈赤开始怀疑，这是商人做的好事？
不，商人耍的把戏，不是这种风格的。她手下的人也没有布下这重诡计的智慧与能力。
神父，渔夫，猎人？农场主没必要做这种无聊的事。
那么身为樵夫的他有自信说，有关吉奥·萨尔蒙多的身份实际是成谜的这一点，绝非是出自这之中任何一个人的手笔。
“繁荣”内部成员已经排查完毕，剩下的就是几个不老实的工坊长了。
梅茵和那恶魔是最可疑的。
“是的。我想见一趟工坊长，能为我安排会面吗。”
他说的是梅茵？故意的吗？在放铒食？还是说并非是在营造假象？
“唔，唔唔！吉奥！没想到你居然还藏着这种本事……但是，你搞错时间了。今天不凑巧啊。”
想要试探虚实的话，就要抛出肉块，让对方自己漏出马脚。这明明是猎人该做的事情……
无论如何，既然安插吉奥这一意想不到的楔子在威明顿之中的人物并非“繁荣”的成员。
那眼前的人物，吉奥·萨尔蒙多，在所有意义上，都将会成为哈赤的阻碍。
但有关血肉秘仪的成果必须夺取过来不可。光有成果还无法动摇那恶魔的地位，但如果是哈赤，就可以成为与其平起平坐，令审查陷入胶着，与其达成微妙平衡的一块砝码。
“什么不凑巧？”
“时间，时间啊。”
你会挑在今天完成实验，而我也一样挑在今天准备动手，理由应该都是一样的吧？
“我还想着为什么这个时间点工坊里还会有人，没想到……居然……会是那个‘很会逃的吉奥’啊。”
“没错，是我，这很奇怪吗？”
“果然。我就知道能够一直找准空子溜掉的你和那些真正的废物不一样啊。你有着与我相近的才华，看这个就明白了，你这家伙是有什么隐情的吧？非常好，你和我是一路人。呐，不和我合作吗？不想让‘很会逃的吉奥’变成‘很伟大的吉奥’吗？和我合作吧？那些一直看不起你的废物们，不是很碍眼吗？”
“确实有点道理。但要怎么做？”
吉奥的神色有着细微的变化，他察觉到什么了吗？
“加上我的名字来发表，我需要更多的实绩来往上爬，而你需要一个可以帮你改善现状的人，要从底端往上爬不如有个人拉你一把，不是吗？喂，吉奥，你和我合作，才能过得更好。”
如果是这样的话，就直接将他给——
“原来如此。提携遭到埋没的学徒，然后再以此大书特书，让失职的梅茵工坊长被问责，最后顺利成为新上任的工坊长的助理……这个时期的话，刚好会有还不熟悉威明顿是个什么地方的工坊长来接替吧。如果能顺利抓到把柄的话，只要不做得太明显，就可以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了。是这样吧？”
什么？
难道他真的什么都不知情？并非是舞台上的演员，而真的是冒失闯入其中的倒霉蛋？
我的表情一定暴露了我的惊愕。那就没必要说的太多了。利益是不冲突的。我需要的是站到顶点的事实，能让俄约尼活到重逢时刻的机会——就算之后把一切拱手相让也没有什么所谓。
“好啊。我就答应你吧，但是我还是希望和梅茵工坊长见上一面。你和那一位的关系最近很紧张，不过这点小事应该还是能做到的吧？”
什么？
他到底是知道多少？为什么会暴露我和梅茵已经交恶的秘闻？
能获取这条情报的方法，只有梅茵本人或是我亲自来告知……但如果吉奥真的是梅茵和那恶魔的帮凶，那有什么必要特地提醒我注意这一点？
毫无疑问的，这会是一场豪赌。
“你知道多少？”
“哈赤首席，只要不说出去，就不会有人知道。既然要找人合作，那就不该挑什么看起来很好操控，必要时可以随意丢掉的低级货色，你还没有落魄到连这点常识都忘掉了的地步吧？有风险才会有愿望真的会实现的感觉。来吧，踩着愚民们的头，登上真正的顶点吧？这不是你想要实现的愿望吗？”
是啊，正如他说的一样，已经不是挑手段的时候了，再这样下去的话，至今为止忍受下来的折磨，即使如此也依旧遥不可及的未来，还有发誓要守护住的皇女大人也会因自己的无能而夭折。
没有办法了。现在立刻，如果不和这和可疑的吉奥合作的话……那我究竟是为什么要努力到现在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