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话 诚挚与欺瞒的螺旋
这小屋是废墟林立的村子里最后幸存下来的建筑。
和其他位于此处的低矮建筑一样，它的表面像是刷了一层绿腊。形式怪异，或大或小的菌子群落遍布其上。
有的带有尖刺，有的看起来一戳就破，还有的随着气流缓缓晃动，似乎像是招呼着无知之人靠近的魔女的小指。
“黑袍的，快看，这小屋明明被菌子扎得千疮百孔，却还能维持平衡没有倒塌。难不成这些绿油油滑腻腻的东西已经把它整个粘成了一块整体吗？”
米海尔将毫不反抗的黑袍巫师放回了地上。
“桀桀桀，你就是这个蠢国家最在乎的吸血鬼吧？怎么，现在才回来不会有点太晚了吗？去别处可是能活得更长久一些的。还是说，你也是想要「火中取栗」的笨傻瓜？”
黑袍巫师一边做着自己的打算，一边数落着眼前这只不顾过往的一切，耍诈并逃过了对这个蠢国家而言最艰难的时刻，冷血无情又捉摸不透其归国之意的吸血鬼。
腾出双手的米海尔，没有在意这些晦涩难懂的数落与指责。她推开小屋的门，光是这样就将里头充斥着的浓郁菌子放了出来。
她捂着鼻子和嘴巴，一边蹑手蹑脚地走进屋子，一边说道。
“穿黑袍的，里头好像没有危险，就是家具和地面也都是滑溜溜的。要小心点别摔倒了——哇啊！”
看起来三心二意的米海尔，就这么踩在了一株
从木板缝隙里长出来的菌菇上，险些摔倒。
“桀桀桀，你还是担心担心你自己吧？”
黑袍巫师扶着米海尔的肩膀，将背部弯曲后仰的她推了起来。
“那些气体也是，可别吸太多了。对你这样的吸血鬼而言，这些气体的毒性会更加有效。”
“是吗？对了，你既然对这些异界的植物这么了解，那该不会还碰巧知道些「秘闻」吧？”
黑袍巫师觉得，米海尔或许是在试探自己的虚实。这是过往之时，某些蠢货惯用的把戏。
“桀桀桀，想知道？可以。但你能拿些什么来交换呢？”
既然如此，那就将这变成一场有得有失的交易吧。
黑袍巫师想要看看，一只放得下面子和来历不明的人进行沟通和交流的吸血鬼……究竟能够放手些什么来达成交易，获得她想要的东西。
只不过米海尔的回答，也许并没有超出黑袍巫师预想的范畴。
“太不巧了。我什么都没有，但我可以出借我的劳动力。你有想去做但一个人完不成的事情吧？”
黑袍巫师并不知道米海尔她究竟是怎么知道的。
劳动力？想做的事？
她是不是太自信了？她难道不知道，无数不可一世的吸血鬼都溺死在了绿潮里头吗？
隐藏在黑袍下的面孔却悄悄发生变化。
但是。这样反而也好。
黑袍巫师可没有欺骗他人后还会感到触动的心。
“行啊，那就说好了。你得替我去办成一件事，然后我就把你想知道的「秘闻」告诉你。”
像这样的吸血鬼，反而才好利用。
而且吸血鬼大多都曾戮掠过无力的普通人，在这变革的时期，让一只也许无罪的吸血鬼为了这些人而死……肯定也谈不上是罪大恶极……
“那可不行。这样的话，你要是反悔，或是突然死掉了，我该找谁说理去？我要求得到一点「定金」。你不如先卖个关子给我，也许我还会更加卖力呢？”
别上她的当了。
曾统治这个国家的存在们所倚靠的，并非只有那与生俱来的武力，还有那令一般人即便遭受永远的压榨也要俯首称臣的统治力。
因此，吸血鬼这种东西是绝对不能相信的。这仿佛没什么问题的提案可能藏着她真正的阴谋。
“桀桀桀，你不满意吗？那我也可以拒绝。只是这样的话，你就没有机会再知道这「秘闻」的真相了。”
话虽如此，可黑袍巫师却依旧舍不得放弃这个大好机会。
所以才要像这样去诱导。去让这只吸血鬼失去冷静。
绿潮出现以前，吸血鬼们生来就处在不会被掠夺的立场。它们狂妄又自大，只在表面上害怕比自己更强更凶恶的存在，背地里却在阴狠得盘算着如何摧毁对方——就好像世上的一切都属于它们一样。
被拒绝的它们一定会恼怒无比，失去冷静，想要用那野蛮的力量来获得自己想要获得的一切吧？
“是吗？那就算了吧。”
……
“你刚才说什么？”
“我看你好像很不乐意的样子，那就算了吧。我其实也不是很想知道那个「秘闻」。你看，深挖这种别人想要藏起来的东西，不会显得我有点不太和蔼可亲吗？”
“但你可是吸血鬼啊？！”
“那又怎么样。难道吸血鬼就一定要那么做吗？”
“咕呜……”
被这么回呛了一句，黑袍巫师也没法再说什么了。
米海尔就抓住了这个机会，接着说道。
“不过，虽然最后掉了链子，可不管怎么说，你确实是个可造之材……嗯。”
她像是想到什么一样，突然着急起来，“等等，黑袍的，你该不会是被什么可疑的先知给忽悠了，正在为什么崇高的事业添砖加瓦吧？”
“先知？”
“你真的不知道？”
“没听说过那种东西。”
米海尔的面色已经不是焦急，而是无比难看的铁青了。
“糟了。你的那位朋友现在危险了。我应该先和你确认这个的。”
我的朋友？能被自己这样友好对待的存在就只有一个。
约瑟！
黑袍巫师推开屋门，头也不回地离开，回到了刚才的道路上。
米海尔也跟在后头。
“别，别着急。我们和他们的距离还没有隔得太远。以那支队伍的构成，就算是和我们分开后立刻落入了陷阱，也完全来得及赶去救援。”
但黑袍巫师却根本没有空闲的心思去听这些安慰自己的话语。
连责怪和懊悔的时间都没有，只有奔跑在林地间，踩碎细小树枝的声音。
“我知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