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话 神敌与谎言欺瞒的蛛网
/约瑟,你觉得自己能成为下一位王吗/
贤明的暴君。又称千古以来唯一之人。短命的西顿玛帝国唯一的帝皇。
这是梦境。是某人为了什么目的而让自己陷入的幻觉。
是圈套,是一场恶质的玩笑,约瑟知道,却无法不沉沦其中。
一个身影浮现于眼前。
清晰,仿佛可用手触及到的熟悉背影。
自己的声音不断默念,其中掺杂憧憬,恐惧,嫌恶,渴求。
衰老?欲望?恶?
这些在那位帝皇面前,都只是不值得一提的小事。
没错。
那肯定是一段美好的日子。
有人会感到痛苦倒在白墙之下,有人会端坐在连苦痛之声都听不到的白墙之上。
“矛盾”会激发野心和斗志,“不公”会促成对立和变革。
无人可掌控的螺旋,无人可对抗的巨浪。那不是天命,却是连那帝皇都没能战胜的巨大难关。
他是抱着遗憾离去的。
/约瑟,去做你觉得对的事情。/
他的声音被另一个巨大的声音盖过。
父亲。
死后,人究竟会去向何方呢?
等他发问之后,梦境便戛然而止在另一个既非是他自己的,也非是自己幻想出的声音里。
“你的头部,这个部分会痛吗?”
晕眩的视野,勉强挤开的两道缝隙之间,看到的是按着自己额头的两根纤细的指头。
它们轻轻翘起,又略重地敲击了下来。
“呜……这里是……!”
唤醒自己的声音虽然有些陌生,但那陌生的感觉却不是那种未曾耳闻过的生疏感。
“看样子没人提醒过你们——踏过深浅的交界之处,像扑烛之蛾般飞跃那道模糊的界限,不受邀请便造访深界的迷途之人,最早都变成了那深界的奴隶。就算是专精此道的专家,若是想要从这深渊巨口之中落荒而逃,也要祈祷自己拥有无上的好运。”
按压着脑袋的力量被收了回去,两根手指也随着离开的小小手掌退出了视野的边界。
约瑟扭转头部,移动的视野中,出现了一张不久前才刚刚见过的脸。
“能够保住自己的身形不发生变化,就算得上是「有大福气」了。不过,看样子你是因为曾经在什么地方受过些训练,运气的成分只占很小一部分的比例。”
“米海尔大人……”
“是我没错。不过,你一直没机会向我正式介绍自己吧?”
不是没有机会,而是出于礼仪,不该由约瑟自己来这么做。
“实在抱歉!我是约瑟……!约瑟·乔阿哈莫!”
“喔,你还真是喊得相当宏亮。我的耳朵可经不起这样一直折腾。”
“实在抱歉……但我被教导,在这种时候,一定要自信又大胆地昭显自己的存在。”
米海尔挥了挥手,她拍了拍膝盖上的尘土。
“那就算了。怎么样,只是变得有点绿了,大部分身体都还完好,你应该就还站得起来吧?”
“我,我会尽量试试。”
约瑟咬着牙关稍作尝试,在练习一番之后,重新掌握了这副运动起来变得有些奇怪的身体地操作方法。
“嗯,果然是受过些训练的。不过,真是令我好奇,究竟是谁为你做了这些训练的呢?”
这就牵扯到许多隐藏在黑暗里不该重现人世的阴暗秘密了。
“这我不能说。请见谅,米海尔大人。”
隐瞒着不说出口,这才反倒是报答恩情最好的方式。
“是吗?这样的话,既然你能自己一个人行动,就沿着这条路折返,去另一个岔口那里找穿黑袍的巫师吧。”
米海尔显然有些不满意。但她说的话之中还有一些其他的关键字眼。
“黑袍巫师……?您说的,是先前和我们同行的那一位吧。”
“是啊。你别看那副打扮是如此可疑,穿黑袍的巫师,实际上却是个大好人呢。”
“啊……?但是……”
先入为主的观念总是难以改变。正因为那次不愉快的相遇,约瑟才无法真的相信那个屡屡帮了大忙的黑袍巫师。
“别以貌取人,新兵。”米海尔学着那个宫廷魔术师的口吻说完,“那花白胡子的老头应该会这么说吧?”
她的神经真是粗得夸张,这周围的环境是那么恶心吓人,时不时还能听到些阴森可怖的声响。可她却还能够一脸淡然地挤眉弄眼,开着仅供消遣的玩笑。
“唔……确实像是帕夫洛夫宫廷魔术师殿下会说的话。”
只是,就连这也是一种算计。
“约瑟·乔阿哈莫,虚心接受他人的意见虽然不算是坏事。”
她就像从一开始就规定好了流程的剧本家,自己则像没有拿着台本也会按照指令行动的提线木偶。
“可是,要我来说的话,你就该反驳我,告诉我为什么黑袍巫师并非善类。也只有这样把藏在心里的话都说清楚了,我们才能完成检验,并最终找到确切无误的真理——看来你受得训练还不到家。”
她说的好像都是对的。又好像大错特错。
这之中没有混进去任何杂质,约瑟知道这就是所谓的言语之力。
简直就像那位帝皇再世一样的,撼动心灵。撬动认知的力量。
……
“米海尔·芙耶米特。你变成神了吗?”
约瑟没有自信,自己能否识破她的谎言,亦或者只会上当受骗。
但他接受的教导就是这样。必须在这种时刻宏亮地质问对方。
毕竟如果真如他所想的一样,那这就是和绿潮的一切无关的——完全不同地另外一码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