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话 导航也会有出错的时候
“这下我就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了……扎撒吉翁,你觉得我该怎么向这位先生解释?”
窟洞穆蓝德斯德,旅人沿着迈索恩山脉东行至尽头,终于到达了大陆上仅次于炎神窟口的巨大深渊。
在这块大洞的上方,最早是有过一座辉煌的古都,后来则被一团从天而降的肉瘤化作瘟疫和病痛的源头,直到大陆最混乱昏暗的时期到来。
即便是属于久远过去的事迹,并不代表一切都已化为粉末灰烬。自威明顿出发,以秘仪之力不断在生命书库记录下旅途见证的求学之人——这些旅人被称为“送献者”。
前往,到达,牺牲,获得。送献者的使命是跨越重重险阻,翻过万水千山,不计一切代价挖掘失落国度的过去,并将存在于某处的文明记录在案。
“嘻嘻嘻!干脆给他个痛快吧!他肯定已经不想活下去了!看呐!嘻嘻!再大的困惑都混淆不了他的绝望!”
做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情,主要是源于威明顿古秘堡的信仰……或者说,受其存在的根本基础指使——简单来说,就是掐着古秘堡一切生杀大权的大人物用各种手段教导人们该求知,并以此为荣,将贯彻此道作为其毕生之渴望。
送献者是在无数躲藏于古秘堡保护之下的愚人之间精挑细选的“精英成员”。根据目标地点的不同,送献者团队的人选可能会千奇百怪。
比较著名的便是由判了死罪的强盗,老削尸匠,一头公牛,还有刚满六岁的儿童构成的一支队伍。按照威明顿的记录,就是这批成员在寻访古都“施华”之余打倒了苦痛之神。
这都是至少上千年前的事了。近来的话,即便是在威明顿,送献者的相关故事也已经离开了人们的嘴边。
而距离威明顿还未遭毒手侵染,最后一批送献者安然出发的时期,距今约一百二十年。
窟洞穆蓝德斯德,在威明顿也称“失心麻木的地狱”,百年前的最后一批送献者队伍,现在依旧深陷其中。
在威明顿古秘堡那无活人看管的生命书库中,属于这批送献者的书籍上还在慢慢多出新的墨迹。
“你是…死之神吗?”
那还有着大片空白的书页上写着:/黎克薇的死终于打垮了我/
“唔……这是个很微妙的问题——至少我不会使你死掉或是燃烧。”
“嘻嘻嘻!他是想死呀!那就不该让他活着吧?快!给他个痛快的吧!”
既是找寻丢失了的黄金的幻影,亦是不受一切拘束的不死旅者。波伊普卡摘下他斜挂着金针罗盘的帽子,那不断咧着血盆大口嬉闹的扎撒吉翁这才变回了一顶普通的黑礼帽。
“我不该问一个疯子这些意见的。来吧,能站起来吧?你的外伤和你身前这位同伴的比起来,简直可以说是可以忽略不计。”
/黎克薇是想要活着出去的/
/她的肋骨似乎被什么东西从两端压得粉碎,困苦旅行间最后剩下的不变美丽眼珠洒落满地/
/那头野兽用那可怕的粗糙声音稚嫩地使用着宫廷语——我不愿想象它那别扭的语法究竟是从何处习得——“人…之型……是…柔善……的…渎神……之子……”/
“我们别无选择。”
“什么?”
波伊普卡的黑石义眼上下翻滚。
“既然你不是死之神,那便是我临死之刻的愿望成真了吧?前来倾听我忏悔的幻灵。”
上一次碰着送献者这样的怪胎已经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了,就连波伊普卡也快忘记——不,他已经完全忘记了要怎么和这些视死如归的人士打交道了。
“这是个很微妙的说法……幻影和幻灵之间还是有不少区别——”
凭着记忆,他记得送献者都喜欢“考究”和“严谨”,但又会在某些情况下变得倾向“浪漫”和“不合理”。
“这不重要了,幻灵劳斯啊。请听我说!”
眼下便是那种“某些情况”之中的一种情形。
波伊普卡耸了耸肩,罗盘指出:他丢失的某样东西就在眼前之人身上——
尽管那不会是他最想要找回的“黄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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共构西顿玛帝国的都市有十座。
不过,那绝对不是都市这种小规模的概念,实际上与其他普遍流传在行商人之间的常识来看,毫无疑问都是称得上国家的繁荣国度。
如绿色潮水般的灾难席到来之时,因地理位置的关系,“离朱”这座十都十分幸运,受到的影响并不显著。
而那场毒雨造成的水源污染,也在“离朱”早有准备的秘仪术者团体的努力下得到解决。
谈及犹如拥有先知之能的“离朱”之主,无论是谁,即便是只懂得见利逐益不入流的商人,都知道——哪怕是在无人听闻的暗地里,也不该做出诋毁或是忤逆这位离朱之主的蠢事。
谣传,安沙内瑞的耳目遍布整片“离朱”。
但世上总有例外。
要说是受人指使的话的确是说得通,诋毁他人这个行为的成本相当低廉,只要吸吸气,动动舌头颤颤喉咙便可轻易实现。
若有利益关系掺杂其中,堆叠的数量引起某种性质层面的变化也已是意料之中的未来。
“安沙内瑞!爱哭鬼安沙内瑞!我来见你了!可靠的我来了哦!”
在这位敢在光天化日之下直呼离朱之主姓名的疯狂人士附近,还有另外两个试图藏起自己的身影,再仔细一瞧的话,还能发现那两人正对着其中一人的手心窃窃私语。
“我们真的不该阻止他吗?”
“可这是他说的啊——全部都交给他,包在他身上就好。新地,不要操无用的心,基冈苏特是打倒「士门」的可靠协助者。没有他,我们连来到这块恶魔扎根的土壤都做不到。”
“基冈苏特他……可是傻瓜啊。”
明明是就连妖精的小眼睛都能看穿的事实,但人们总是抱有些不切实际的期望。
希格纳普频频叹气,不过这并没有让这两个依旧被基冈苏特的表象所蒙骗的傻瓜回心转意。
与此同时,一个声音在三人的脚边响起。
“傻瓜?你们难不成是找我有事吗?”
不过,因为基冈苏特正在大呼小叫的缘故,直到那个原本像具死尸般躺倒在小巷上的家伙站起身,三人才终于注意到他的存在。
希拉伏珥前去基冈苏特那儿向巡逻的守卫解释说明了,这里便就只剩下了二人一妖。
“你为什么叫自己傻瓜啊?”
和单纯受了一惊而漏出不像话惨叫后落荒而逃的希拉伏珥,或是带着好奇视线注视不放的新地不同,妖精希格纳普感到惊愕之余,内心也产生同样多的怀疑。
他虽然装成是被“傻瓜”二字吵醒一般,实际上却是潜藏在这地方,甚至连在秘仪媒介的感知层面修习过一小段时间的希格纳普都骗了过去。
这个人正带着某种“目的”,从某处地方“预先”得知了我们这一行人的踪向,试图让我们放松警惕后一边维持“自然”,一边接近。
不过,经历过大风大浪的它自然不会为这点小事而动摇过度。这等轻而易举便可识破的谎言正是以人类为对象交际时最稀疏平常的正常过程。
“若我不傻的话,就没人能注意到我了。小小的妖精。”
听到对方这么说,新地才慌慌张张想要将希格纳普的身影藏起。
“事到如今再藏也没用啦。”
“唔,对不住。”
“没错没错。仔细一看的话,你很有成为傻瓜的资质呢。”
“我,我吗???”
“不过,我正在找寻一个很重要的人,所以没有多余的时间来教会你傻瓜的心得——噢,这样的话傻瓜的传承便会断绝,世上也不会再有这样愚蠢的人,这难道不算是一种好事吗?”
“算……吗?”
“当然算了。我遇上的一位禅师也是这样说的——行善便能积德,酒足也要饭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