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女王遇刺
“......总之，伊索先生，今后您再有任何涉及到饭店经营上的行动时，请务必提前与我沟通，即便您的代理店长的职位是小姐她特意安排的，可这并不能代表您便能肆无忌惮，有恃无恐。”
“额，嗯，下次一定。”
“另外还有一件事，那个浑身上下都冒着令人厌恶气息的牧师到底和你什么关系，为什么她非要在你这里工作，你们之间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吗？”
“额，嗯，我不知道。”
“那好吧，您不愿意说倒也没什么。对了，还有一件事，关于赎你回来的罚金可以暂时算在商会意外支出当中，但是你没能收回来的酒钱饭钱，我会一五一十全部记下，暂时从你薪水里扣除，有什么意见吗？”
“额，嗯，没有，没有了。”
“哦，我想起来了，还有一件事......”
足足被说教了将近一万字的篇章，伊索切凉菜的刀都快握不稳，本来就不是特别灵光的大脑，现在更是一团浆糊。
就好像一株不渴的仙人掌，硬生生被浇了十来壶水，不被撑死也被泡烂。
不过好在从善如流是伊索为数不多的特点，至于做得怎么样是另一回事，但是只要你开口，那么伊索都会好好记住你说的每一个字。
前提是伊索愿意听你说话。
“咳咳，还有一件事——”
“——快看，是胡萝卜！”
已经连续说了快二十遍还有一件事的诺丝，推了推眼镜，立在厨房门口，刚想开口，一只硕大的胡萝卜横在诺丝眼前。
“？”
这突如其来的胡萝卜，一下子卡住了诺丝想继续说的话。
“事先声明，即便您试图想贿赂我也是不可能行得通的，特别是，伊索先生您目前还背了一大笔罚金和饭店运营损失。”
诺丝看着这根还带着水珠，模样马马虎虎的胡萝卜，心中有些许困惑。
简练出来大概用一句话可以概括——
你就用一根胡萝卜考验我？
百合商会哪个执事经不住这样的考验！
诺丝眉毛一挑，仔细端详了片刻，她很确信，这还是昨天她亲自从农贸市场买来的。
“非常抱歉，我可能理解不了伊索先生您那跳脱的想法，难不成您觉得就靠这根胡萝卜，便能躲掉我的说教吗？”
“额，不不不，我只是单纯想问一下诺丝小姐，你喜欢吃胡萝卜吗？”
“......算不上讨厌就是了。”
诺丝叹了口气，她看着面前没什么脾气，说话用词也非常温和的年轻男子，再锋芒毕露的态度，也不得不软乎了下来。
和天生不对付的牧师墨瞳不一样，诺丝对这个还算老实本分，甚至略显懦弱的伊索没什么恶意。
事实上，看着这个堪堪十七岁的大孩子，诺丝开始怀念自己那些早已经回归冥土的兄弟姐妹，如果他们也能有幸遇见小姐的话，会不会......
而且再怎么说，伊索也是自家小姐特意安排在这里的人，自己私下规劝已经是属于略微越矩了，要是真把对方的坏脾气逼出来，恐怕真正让小姐为难的，反而是自己吧。
说到底，诺丝接到的指示是协助伊索把这间小饭店开起来，不用在意盈利能力，收入是好是坏都和商会没有任何关系，账目直接走小姐私人金库。
也就是说，哪怕饭店被迫关门，对诺丝而言也不过是重新回到小姐身边，不会影响到商会，纯粹属于私人投资行为。
最关键一点，诺丝从小姐的叮嘱中，听出了一丝言外之意——伊索这个人本身，值得投资。
这里面一定有故事是诺丝不知道的，可惜身为女仆，主人不愿意开口的话，便什么办法都没有。
“看样子，伊索先生您是打算用胡萝卜做料理啊，挺不错的，胡萝卜食用价值很高，味道也很好，尤其适合给像桃乐丝这样的孩子吃，听商会医生说，多吃胡萝卜能有效预防夜盲症。”
左看右看，上看下看，无论怎么看都看不出眼前这个普通厨师闪光点的诺丝，摘下有些发雾的眼镜，从口袋中翻出手帕，给镜片哈哈气，开始擦拭。
诺丝心想，兴许，难得糊涂的小姐，这次也看走眼了吧。
那么，身为小姐最器重的商会执事兼贴身女仆，非常有必要擦亮小姐的眼镜，以免受小人蒙蔽。
“你说的没错，我今天早上嚼了一根，试了试，感觉口味很棒，生吃都很好吃，我猜小桃乐丝一定会喜欢的上它的。”
伊索有预感，再不转移下诺丝小姐的注意力，自己以后都别想安静享受生活了。
他挥舞着手里漂亮的胡萝卜，今天早上翻看的菜谱，一页一页开始在脑子里打转。
于是，伊索清了清嗓子，开口道：“我打算试着做一次凉拌菜，这样以后有客人来了，也能事先储备一点，让客人不至于饿着肚子再等。”
说着，伊索又翻出几根歪七扭八的长条黄瓜，非常漂亮的一舞菜刀，然后哗哗一阵片。
“这还是今天那位长耳朵客人给我的启发，毕竟饿着肚子可没法等太久，身为厨师，我要做一些可以迅速上桌的菜。”
“......”
诺丝擦镜片的手，停住了。
而唰唰唰片着黄瓜和胡萝卜的伊索，依旧兴高采烈地向诺丝展示着自己天才般的想法，均匀合理的黄瓜条和胡萝卜丝显示着伊索的兴奋。
“很棒的创意吧，这可是我在喝醉后因为手抖不能炒菜，桌子上又只剩酒的情况下，好不容易想到的点子，怎么样，我是不是很聪明？我谁都没告诉，只告诉你一个人哦。”
“......”
“哎呀，我一直都在想，有没有一种可能，我其实还蛮厉害的呢？毕竟也不是谁都可以从日常生活里发现神奇，嗯，一定是这样。”
“......”
看着伊索的面部表情认真到不像是在和自己逗趣，诺丝忽然觉得，自己好像一直在对一个傻子，哦不，傻孩子说教。
那恐怕，自己得换种思路来和他交流了。
真是的，我的大小姐呀，您到底看重这位身上哪一点呢？
诺丝不知道，诺丝心好累。
“很抱歉打断一下。”
正当伊索兴致勃勃的切着事先处理好的干豆腐，顺便开始对诺丝吹嘘着自己即将日进斗金时，擦亮眼镜和眼睛的诺丝侧倚在门框上，妖娆的身姿仅凭一身女仆装是无论如何都遮掩不住的。
诺丝看着兴致来了的伊索，像是赞赏地说道：“真不愧是伊索先生，您居然和几百年前的厨师想到一起去了，真厉害啊。”
“？”
伊索咧着的嘴，有些合不拢。
“哇哦，伊索先生，您是在找理由寻我开心吗？”
“......”
咬着嘴，撅着唇，伊索浑身哆嗦。
“啊嘞，难道伊索先生一直呆在自然景色比较丰富的乡下吗~您难道不知道，在城里，每家饭店都可以提供熟食和凉菜供客人立刻购买的吗~”
诺丝表现得十分夸张，语调也此起彼伏，和一开始的端庄严肃的形象完全相反。
“额，嗯，那个，我确实之前是住在全是树林的地方。”
伊索讪讪的点了点头，心情有些失落，本来还想再切点白菜呀，粉条呀，各色蔬果的想法，也挥之而去。
原来他不是第一个想到的啊，也是，不然为什么菜谱上会有这道菜的做法呢。
哎，赚钱好难哦。
“没关系的，伊索先生，即便您的想法被古代厨师剽窃了，您依旧很棒哦~”
就像是在哄孩子一样，诺丝靠近了些，揉了揉伊索低下的头，宽慰道。
“真抱歉啊，伊索先生，是我的语气太过严厉，以至于让您过于担心负债，心神不稳到这份上了吗？不用着急，虽然由于您的原因，饭店账目目前不太健康，但是时间是站在您这边的，毕竟您与商会签订的契约足足有二十年，完全不必担心还不上。”
“等等啊，怎么听起来更不对劲了啊！还有，二十年的契约果然有问题吧，你们这商会有问题——”
“——哦对了！”
诺丝一把打断了伊索，开始非常生硬的转移话题。
“其实关于您所说的凉拌菜的想法，最近几年有厉害的厨师特意改进了呢。不光是您做的这些时令蔬菜，现在连鸡鸭鱼肉都可以做成即食凉菜，再配上浇的特殊调味汁，生意非常好。”
比划着，诺丝随口便给伊索报了国都几家专门做凉菜的店铺名，只是位置离这里有点远，需要看店的伊索，和需要每天去商会报道的诺丝都没有时间去。
“哎，看来我也没有自己想的那么聪明，那么厉害嘛，连小小的凉菜都有这么多讲究，我还差的蛮远的。”
伊索听着听着，失落的心情一时半会回复不了，只能再拿了几根胡萝卜切丝出气，一时间，凉菜盆里红艳艳一大片，厨房里满满都是咔哧咔哧的声音。
“没事的，伊索先生，大家其实都是普通人，偶尔都会想着自己有没有特别的天赋，这再正常不过了，真的。”
诺丝见自己的无心之举貌似挫伤到了这个尚未真正成年的大男孩，为了自家小姐，连忙出声安慰。
一个经常性会陷入负面情绪的员工，不符合为商会健康工作二十年的口号。
“好像是这样，可惜了，我还以为能靠这个想法多赚点钱呢。哦，对了，那这么说，诺丝小姐您也期望过自己有着不一般的能力吗？”
听到这里，诺丝明显有些动容。
“正如您所言，我也时常怀疑自己能不能靠自己突破到英雄领域，毕竟我也不再是十七八岁的小姑娘了。要是这两三年里还看不到一点希望的话，也只能放弃幻想，老老实实花点钱买一颗‘光辉水晶’算了。”
说着，诺丝也开始惆怅，也不知是因为年龄见长，还是因为天资有限。
“额，嗯，原来是这样的吗，我完全理解了。”
根本没听懂诺丝讲的什么意思的伊索，只是顺着诺丝话里的淡淡忧伤，开始猜测那所谓的光辉水晶到底是什么东西。
从诺丝小姐的语气里，貌似也不是很便宜，可能得好几枚金币才买得到吧。
虽然自己可能很普通，但是小桃乐丝应该有希望，说什么伊索也得给自家闺女攒一颗。
想这些有的没的，伊索倒腾着瓶瓶罐罐，辗转腾挪间，按照菜谱记录，配置酱汁。
“对了，诺丝小姐，您说如果我的凉菜做的好吃的话，我还有机会赚到钱吗？”
“呵呵，如果客人们喜欢的话，还是会的。”
“那看来我得再努力一点点了。”
伊索叹了口气，开始往满满当当的凉菜盆里倒酱汁，并小心翼翼用清洗干净的手略微搅拌，在不让凉菜丢失水分的情况下，打散了它们。
“当当！”
伊索端着做好的凉拌素菜，看着卖相还可以，脸上重新恢复了自信。
“特制凉拌菜，有人想先试试看吗？”
伊索无比期待的看向诺丝，并朝她掂了掂。
“我似乎没有拒绝您的理由。”
诺丝从橱柜里翻出了一份餐具，出于礼貌地装了一小碗凉菜，开始仔细端详。
一根根长短粗细相近，品相完美，均匀沾上酱汁的凉菜，混杂在没有豆制品腥味的佐食中，层次感分明。
不得不承认，单论刀工，作为厨师的伊索确实值得自家小姐投资一二。
抱着这种想法，诺丝伸向空空如也的碗底。
“咦，我的那份呢，我不是还没有吃吗？”
唇角还沾着略带酸咸口味的酱汁，诺丝一脸茫然的咽下了最后一口而不自觉。
“您已经吃完了呀。”
从来没有说过谎的伊索，指着还残余了些许佐料的碗。
“不可能，我怎么没有任何印象。”
诺丝下意识开始再添一碗，伊索没有制止。
......
“果然啊，我还是被伊索老板您讨厌了吗？”
看着面前只剩些许残底料的凉拌菜，强忍着没有哭出来的墨瞳，眼泪汪汪看向了一脸无辜的伊索。
“是我哪里做错了吗，还是说，您是在暗示我应该离开吗？”
墨瞳眼睛里堆满了晶莹，仿佛随时都会决堤。
“额，嗯，我真没有这个意思，这其实啊——”
刚想开口说明情况的伊索，腰间被狠狠地拧了一把，那刺激感，差点没把手里的饭碗抖掉。
“嗝~唔，他就是这个意思，这里不欢迎你。”
捂着嘴，眼神迷离的诺丝，肚子圆润，面色微醺。
“不不不，这不是真的，不！”
难以接受现实的墨瞳，还是忍不住泪洒饭桌，噙着泪喝完了有些凉了的玉米浓汤。
嗯，很好喝，虽然完全吃不出来用料，但是就是很好喝。
于是墨瞳又装了满满一碗，咕噜咕噜又喝下肚。
不管怎么说，哪怕这是最后一顿晚餐，墨瞳还是决定先填饱肚子。
“那个，还能再来一碗吗？”
“......”
勉强打赢了和被褥的斗争，眼皮耸拉的桃乐丝，蠢萌蠢萌地睡在饭桌上，听着他们这些愚蠢的低等生物相互拌嘴，困意止不住的从脑袋里往外冒。
精神还是没能完全恢复，预定的今晚猎杀计划，恐怕不得不推迟。
在她的碗里，那一大片红晃晃的胡萝卜丝，被伊索从吃急眼的诺丝口中勉强护住，安静的躺着。
“嗯？”
桃乐丝一勺子下去，吃了慢慢一大口胡萝卜丝，嘎吱嘎吱响。
“！”
这是桃乐丝第一次吃到胡萝卜的想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