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琛,吾爱之妻.....”
明弗云悄**的钻进书案下,甚至把自己的记忆力开到最大,毕竟.....
知道别人的黑历史,对中国人来说,很难让人把持得住啊。
“嘿嘿,没想到,老师也有如此青涩的时候啊,啧啧,我可得好好看看。”
他有些急切的翻开了下一页,这一页很奇怪,只有几个大字,而就是这几个大字,让明弗云瞬间失了神,眼睛瞪大,瞳孔猛地收缩,又渐渐地放大,他的嘴唇蠕动着,不自觉地读了出来:
“此刻,吾已死了吧....”
他不明白,这不是情书吗,咋跟套路小说里那些高谋神算,但却一定会死,可是为了主角,被作者拉出来写句“我现在应该死了我早就料到所以我把什么什么留给你”这样的悲情人物似的,明明知道会死,却仍然不躲避死这个结果,在他看来,无疑是与他们自身的聪明所违背的。
而且,王阳明,你不可能死的,历史早已注定了你的结局,你将成为圣人,在荣誉中离世,而不是作为一个小小的知县,莫名其妙的死去。
明弗云深吸了口气,接着翻了下去,他明白,既然王守仁这么写了,就肯定是对自己要做的事,没有十足的把握。
“此时,范家一案,应该已经结了,如果没结,那说明范府的水恐怕比我想的还要深,你赶快收拾细软,去城外台子村,那里有我提前安排的后手,他会将你送到南京,我父亲在那,没人敢对你动手。
如果案子结了,我恐怕应该是以罪人身份死的吧,放心,他们不敢对你动手,毕竟杀我都会将我父亲逼疯,在将你也带走,王家,两个状元,可不是能得罪到底的。
至于我的罪,我想无非千奇百怪,但绝对是正好将我杀死的程度吧,而幕后黑手,太多了,就我所知,我顶上那位,我顶上的顶上,都有可能,毕竟当我下定决心除去范建时,我就知道,我终会知道太多,而知道太多的人,是活不下来的,
阿琛,我很抱歉,但我值得,我被逼着读了一辈子圣贤书,没有读出名堂,但我无愧于心。
还有一个人,我的学生,明弗云,他有着我所羡慕的机智与聪慧,明明是一个孩子,做事行事却如同大人一般,但他终究还是太小,内心中的思绪总是遮不住,我知道他对付范府别有目的,我会配合他,他太像我了,我作为老师,愿意用自己的生命,给他上最后一课。
我希望他以后会明白,这个世界并不美好,坚定正义者不一定会有好结局,但要记住,只要致良知,这个社会,还是会有你值得付出的地方的。
阿琛,帮我劝劝他,他很聪明,肯定知道我是为何而死,也肯定会为我报仇,让他不要这样,我只有他这一个学生,还想让他把我未写完的书写完呢,对了,告诉他,他笑起来最可爱,让他多笑笑,毕竟还是个孩子。
阿琛,我走后,把我的书交给弗云后,就与他断绝关系吧,我不想让自己影响他,有一个罪人老师,他想走仕途,恐怕不容易了。
家里就交给你了,没有留下一男半女,请你不要自责,家父还望你多照顾,一切就拜托你了,我的妻。”
.........
“明少爷,老爷让我问你晚饭.....”书童慢慢的打开房门,毕竟明弗云工作量实在太大了,他也不明白为什么老爷会将这么重要的任务交给这么小的孩子,但他明白,人被工作逼疯后,往往会揭竿而起。
但让他意外的是,明弗云并没有坐在书案前奋笔疾书,也没有愤怒的撂挑子不干,而是将那些账本整整齐齐的放在桌子上,自己却站在窗边,安静地看着黄昏。
见到书童进来,他走向了书案,拍了拍整齐的账本,微微笑道:
“帐我已经算完了,都在这了,至于这张纸,上面记着一个好用的计算方式,你记着给老师看,就这样,我先走了,不用送了。”
书童有些愣的看着明弗云离开,但还是犹豫的说着:
“那少爷,晚饭?”
“不用劳烦了,对了,还有一件事麻烦你。”
明弗云脚步一停,没有回头,用略微沙哑的声音说道。
“什么事,明少爷,您尽管说。”
“告诉我的老师,我这个人很惜命,才不会为人报仇。”
“啊?”
明弗云说完,便头也不回的走了,与来时不同,他走的是院子里的大路,遇到了不少下人和小吏,而他也是有礼貌的对每一个人打着招呼,如同一个温润如玉的贵公子,遇到不认识他的,他却只是用一句话介绍自己:
“我是伯安先生的学生,请多多关照。”
他走的很慢,因此遇到了不少人,而当他终于走出县衙时,整个衙门的人,好像都认识了他,知道他,是知县的学生。
街道慢慢黑了下来,毕竟秋天的黄昏总是短暂的,往往总是看到那一抹橘红后的片刻,它便燃尽了缤纷,诞下了黑暗。
明弗云知道自己这一举动很傻,明明王守仁所谓的遗书里拼命告诉他的妻子,减少自己与他的牵连,但自己今天所举,却无疑将自己与王守仁紧紧连在了一起,自己,将永远挂着一个王守仁学生的名头,走在人生的道上。
他低声不知喃喃了什么,原本从容的脚步也变得缓慢了起来,这时,前方传来了马车声,他微微抬头,是自己今早吩咐的,接自己的马车。
“少爷,我.....”
“周老,我想走回去,刚才在老师家吃得好饱,再坐马车一颠.....我恐怕会吐的。”
周老在马车上一愣,随即微微点头:
“好吧,少爷,但为了保证您的安全,我会在后面跟着的。”
明弗云没有做出回答,只是回头给了周老一个笑脸,就在十分钟前,他还是个温文尔雅的贵公子,而现在,他却又变成了爱撒娇的纯真孩童。
他的思绪遮的很好,才不会被人轻易看出来呢。
就这样明弗云脚步又变得轻巧灵动起来,时不时转过头来,跟周老讲一下今天发生的好玩的事,使得自己与周老的笑声在大路上回荡。
终于,当明弗云回到了明府,时间已很晚了,他挥手打发走想要给他端些糕点的杏平,笑嘻嘻的走进屋里。
他的灯早早的就被点燃了,因此屋里十分亮堂,只不过,在他仍保持着那副笑脸关上房门时,身后突然传来了声音。
“恶心。”
明弗云笑容一僵,慢慢的转过身子,只见春沁站在书桌旁,直直地看着自己,而在那嘲讽话语之上的,却是一副带着怜悯的眼神。
“明明浑身散发着悲伤的的感觉,却硬逼着自己,露出笑脸,你的思绪,真是一点都遮不住。”
明弗云笑容消失了,却而代之的,是一张无法形容的悲伤面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