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到了。”护士慢慢地关上了门，好像生怕吵到床上发呆的茗茶。
她轻手轻脚地坐在病床上，看得出，小护士明显比警察叔叔要耐心地多。
茗茶并不在现场，只是通过外部的感受了解了先前发生事情的大概，当然也不会知道[酩茶]之前给对方长达四个小时的心理折磨。
如果知道了，不知道她会是一种什么样的表情。
怕是社恐人突然发现自己做了一件特别社牛事情后的成就感，与随之而来的究极社死感吧。
回过神来，茗茶发现看起来年龄与自己相差无多的小护士正认真地看着……或者说盯着自己。
“……?”少女将脚往上缩了缩，按照步骤来说应该核对一下床尾卡，可对方就只是盯着自己，特别严肃，认真地盯着自己。
“请问，您有事吗?”
连续两次被医生盯着，虽然四舍五入一下，之前被老医生盯着的不是自己，不过没经历过的人真的体会不来这种感觉有多怪。
“我……我在观察和询问患者情况……”小护士仍在一动不动地盯着茗茶，双手规矩地放在膝盖上。
“根据流程，检查一下床尾卡后，取下输液卡。”
茗茶出声提醒，她不知道面前这位看起来不太靠谱的护士搞错了什么，可能是因为紧张，把书上的步骤搞混了。
“哦，对，对不起，我好像搞错了。”护士身躯一颤，像受惊的兔子一样从床上坐起，脸颊飞起一朵红晕，去检查床尾的纸卡片去了。
这个人……有些……
这样一想，那段日子真的给她开了眼界，至少就曾见过另一位护士给患者的胳膊上留了十来个针眼后依旧没找到血管的情况。
医院就是这样一个奇妙的地方，有活菩萨，也有活阎王。
如果运气好的话，今天她可能碰上了后者。
“接下来取下输液卡。”在茗茶的指挥下，小护士踮起脚将天花板上挂着的纸单，与输液记录单放在一起。
“姓，姓名?”
“茗茶”
“床号。”
“24”
“诶，你干什么啊?”眼看着小护士蹲下准备撕手上的输液贴，茗茶赶忙伸手制止。
护士小姐尤见犹怜，唯一的缺点是有点不靠谱。
虽说当时自己第一次操作也差不多，但她不主要学这方面，也无关紧要。
“取针头啊。”护士眨了眨无辜的大眼睛。
“不看看我的手腕带吗?”茗茶无奈地伸出左手，瘦削白皙的腕上系着一条蓝色的纸带。
“忘……忘了，对不起。”
这一回，护士小姐一直脸红到了耳朵根，在茗茶的视角里，对方低头露出的耳垂都染上了一层淡粉。
“嗯，看完腕带之后，你先不要动。”
看到茗茶突然变得严肃起来，护士也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虽说冥冥之中好像有什么不对，医生与患者的身份不知何时进行了调换却丝毫不显违和。
“先揭开输液贴。”茗茶不敢拿身体开玩笑，她很怕疼，每次体检打针的时候都要支支吾吾半天，这偏中性的灵魂中，隐藏了这样有趣的部分。
“揭开了。”
护士撕下两条白色的胶布，露出紫色的针头。
“关闭调节器。”
“好的。”
“关紧了吗?”
“紧了!”
“呼——”茗茶感觉自己的汗要留下来了:“接下来轻压穿刺点上方，迅速拔针!”
“嗯!”小护士心中虽然存有疑问，还是聚精会神地轻轻压住针头上方。
“尽量快一点。”茗茶闭上了眼睛，不去看小护士因拔针颤抖的手。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少女的双眼仍然禁闭，她甚至感觉到了冷汗顺着她的下颚滑落，她支撑身体的右手已经麻了。
“嘶——”感知到异物抽离身体，茗茶没等睁开眼睛，便感觉手背传来一瞬间的剧痛，随后便好像有温润的液体顺着手背流下。
“停，太用力了!”
少女吃痛，呲了呲牙，比起刚落水的那一阵脸色更要白了不少，果不其然，殷红的血液顺着手背滴到被单上，盛放出朵朵寒梅。
一阵手忙脚乱，茗茶看着手背上重新换过的胶贴陷入了沉思，而一旁看起来柔弱的护士正像犯了错的孩子那样站在床头。
不得不说，小护士的手劲是真的大，刚才的一瞬间，茗茶的人生又在黑与白直接重复了一遍。
“对不起……我还是第一次做，所以没有什么经验……”
第四次道歉，真诚确实是最大的必杀技，一个楚楚可怜的萌妹子都这么跟你认错了。
倘若在别的地方遇见，估计再铁石心肠的人在开口之前也得掂量掂量，即使不然，周边的路人也会帮你“掂量掂量。”
好像有种在欺负对方的感觉，明明什么也没做啊，搞不懂……
一物降一物，茗茶无奈扶额。
“你也是医生吧，像是刘叔那样的!”
茗茶回想了一下老医生胸前挂的牌子，好像是刘什么的，记不清了。
“医生谈不上，我也只是个刚上大一的学生。”第一次被叫医生，茗茶的内心竟有些窃喜，但表面上还是那副波澜不惊的神色。
“学生……”
“对啊，学生，刚满十九岁，在读医科大学。”
“十九岁……比我小……”护士喃喃自语道，一种仿佛天塌下来一样的颓废气息环绕在了她的周围，连茗茶都感受到了这如有实质的怨念。
“喂，你……”
没给茗茶开口的机会，小护士逃似的跑出了病房，留下一个独自懵逼的人。
“咚咚咚——”
茗茶有点神经衰弱，不该这么早醒的，像刚刚这种小场面，[酩茶]的心理素质肯定能轻松扛过去。
门开了，意料之外的，不是很熟练的小护士竟然回来了，又带上了初见时怕生小猫似的神情。
“有东西忘拿了吗?”茗茶环顾四周，好像没有什么落下的工具或记录卡。
“不是!”小护士拼命地摇着头:“之前的事，谢谢……”说到最后，她的声音已经细若蚊呐。
“你说什么?”
“白芷!16号床按铃了，你去看一下!”
“好的!”
小护士又急匆匆地跑开了。
白芷……默默记下了。
茗茶将被子拉到脖颈处，露出一颗用来发呆的头，房间恢复了清净，只有窗台上一瓶不知名的野花与她作伴。
“酩茶……”忽然感到脑海中另一道意识波动的少女望着白色的天花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