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茗茶小口微张，想要说些什么，反复几次最终还是舔了舔嘴唇放弃了。
就好像一口老痰哽在喉头，吐不掉，咽不下，用那份微薄的力量污染着每一次自由的呼吸，陪伴着每一场繁星点点的夜。
够恶心的。
“哈……”在知道这些后，反而不害怕了，她就是这样一个古怪的孩子，在知道自己命运的走向后会去乖乖地接受，不是怨天尤人也不是诅咒世界的不美好。
“那么这样一来，在暗中观察的ACC干员其实已经知道你的事情了?”
[他们当然知道，毕竟看你自言自语手舞足蹈了那么长时间。]
“为什么又突然开始忌讳这些了?”
茗茶并不是因为疑惑而去发问，[酩茶]也能感受地到，不如说，十九岁的少女正以这种方式发泄自己的小情绪。
[但ACC不确定你是否已经发现她们了，特别是在出手救你的时候。]酩茶还是耐心地解释了她已经知道答案的问题。
“那不如干脆去直接找他们算了，反正也只是在互相演戏。”茗茶从床上坐起，速度之快让金属架子发出了一声痛苦的“呻吟”
[喂，你要干什么傻事!]
意识到情况不对的酩茶强行让茗茶的动作停了下来。
原本少女的意识已经几近消弭，对比起强行介入的[酩茶]的残魂相比还是略逊一筹，所以很轻松地被夺取了身体主导权。
[茗茶，不要冲动]
体内的意识震声呼唤了少女的名字，将她从被负面情绪支配的漩涡中唤醒。
酩茶的部分正在逐渐同化与吞噬茗茶的部分，她会因陷入不可逆转的人格排斥性情大变，思想混乱，而这一切就连始作俑者也无法阻止。
可能用不了多久，二人的思想便会统一成一个，真正变成活体收容物E–0727，而不是叫做茗茶的少女。
[保持住你的自我，不要被0727所影响了!]
“对啊……”少女猛然抬头，宛如大梦初醒，先前眼中的癫狂与厄乱也消散一空:“我刚刚……在干什么……”
一场短暂的失忆，持续了几秒钟，这本不足以说明什么……
茗茶看着床头柜镜子中自己香汗淋漓的精致面庞，她第一次对这张脸感觉到了陌生与恐惧。发自内心深处，甚至想要伸手将镜中的人撕碎抓烂。
[你意识到了……]酩茶长久无言，她也在思考，思考该如何用贫瘠的表达去讲明白这件事并不是茗茶的错。
“嗯……”少女默默地躺了回去，后背一片冰凉，想必是又出了一身冷汗。
“每当这种时候，其实都会有感觉……”少女的手在被窝中颤抖:“我是不是要消失了?”
[是]
出乎意料，酩茶回应地十分坦率，没有一点要隐瞒的意思。
“我就知道。”少女的眼底闪过了落寞，她不知道死亡是何种感受，对于19岁的她来说，这太遥远了。可意识的消散本质上也无异于死亡，在最好的年龄得知这种噩耗，是多么地残忍。
[我会救下你，尽我最大的努力。]
[在上一段，或者说无数段相同的时空中，我都没有成功，连我自己都心灰意冷的时候，你出现了，你和她们都不一样，所以……我会尽力的。]
听完这些信誓旦旦的担保，茗茶却突然笑了，笑得很莫名其妙，也许她本人也不知道为什么会笑。
“真不像你说的话，相比之下，我还是更喜欢你毒舌一点，更有真实感。”
[……]
“咳咳!闲聊到此结束，A–1024，ACC,幽闭空间，这些事你还没有说完，不必为了照顾我的情绪而刻意转移话题。”
“我已经。”
少女的嘴唇轻轻开合，却是什么声音也没有发出。
——
“E–0727的情绪变化稳定了，正好处在平均值上，要开始对收容物进行接触吗?”
“不需要，我们尚且不清楚E–0727在表世界能发挥怎样的能力，贸然进入容易造成不必要的伤亡。”
显然，酩茶的担心是很必要的。在这间独栋病房中，不下十余个微型广角摄像头将少女的一举一动一览无余，甚至窗外和床下这种正常人很难进入的死角都被完全暴露。
[有视线对准你了，把眼睛闭上装睡。]
茗茶照做，他知道刚刚情绪的失控已经在不经意间扰乱了计划的走向，或是说带来了不小的偏颇。
在不知道酩茶是否还能控制局面的同时，最好的办法就是服从和等待。
[表现得自然一点，不要像木乃伊一样僵在那里]
“那我该怎么办?我又不知道人睡着之后会怎么样。”
[翻一翻身，哼哼几声，越随性越好]
“好吧……”
摄像头视角下的少女侧过头去，用两条洁白光滑的大腿夹着白色的床单，可这一翻身，小腿和足部却有一部分春光乍泄，若隐若现的暴露在空气中。
“我可以调整一下姿势吗？”
明显是感受到了腿部传来的凉意，就算是从小被当做男孩子养大的茗茶心里也有点挂不住，想到现在的一切可能都被别人看在眼里，更是感觉强烈的羞耻。
[真是服了你了……]
茗茶感觉自己的身体自己动了起来，整个人都钻到了被子里，好像团成球的刺猬。伴随而来一种突然的刺激感，使她打了一个寒颤。
“不愧是你，够真实!”
酩茶显然有些不想搭理她了，明明是性格与外表严重不符，但她丝毫感觉不到违和。
[那接下来就是关于你的事情了。]
[你的表世界能力并不取决于你或是我的主观意识，是一种被动生效的应激反应，条件大概是受到生命的威胁或在情绪极不稳定的时候。]
“那……刚刚?”
[没错]
好险……茗茶这一天不知道多少次为自己捏了一把冷汗，劫后余生的感觉，这一辈子有幸不止体会了一次。
[而你在溺水的那段过程中，第二次跳入水中后已经触发了一次，并因此而获救。]
“你不是说我因为潜意识里觉得被猥亵了，所以失足二次落水了吗?”
[那只是为了应付的说辞而已，这间医院包括站岗的老大爷基本都是ACC的内部人员。]
可是她一点都不记得了，从落水的过程到被救起……
“你当时夺舍了我的意识?”
只有一种可能，在酩茶操控身体时，茗茶是不知道发生什么事情的，反之则不成立。
[猜对了。]
[你的能力对于表世界的人们来说很危险，特别是你，在第一次进入幽闭空间时，没有任何防护措施的人类会因思维超载而导致大脑炸裂。]
[但这能力对于表世界的人们去探索幽闭空间却弥足珍贵，同时也会被动地吸引有攻击性的收容物对你抱有极大的杀意。]
[如果把幽闭空间比作一扇门，那你就是钥匙，还是可以随意开门的钥匙!]
夜幕已经降临……悄悄地，不带任何声音地降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