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脆的脚步声越来越远，直到彻底被吞噬在一片漆黑之中。
安全索的全长有600米左右，从他们所处的位置到隧道的另一端显然小于这个距离。
阴冷的过堂风夹杂着漂浮的粉尘，不那么令人满意的气息。
“从这里到进来的路……我们大概走了两百米的样子，十分钟前信号就已经断开了。”泽兰倚靠在系有绳索的管道上。
借助冷焰火的微弱红光，通讯设备呈现出无信号的标识。
“你的呢?”
“一样。”不出意外，两人的对讲机都无法运行了。
“我们进来多久了?”
“不知道。”千陵坐在泽兰的左边，在睁开眼睛与闭上眼睛所能看到的东西差不多时，千陵选择了闭目养神。
“隧洞里有足以瘫痪电子设备的强大干扰源，手电筒也用不了。”
历史上曾有由神经心理学家唐纳德·赫布（Donald Hebb）所主导的感觉剥夺（sensory deprivation）实验，通过相应的设备，被试者的视觉、听觉、触觉等均被“屏蔽”。
长时间待在狭小，黑暗，空气质量糟糕的空间内其实效果也不尽相同，人的情绪与认知会被慢慢消磨。
比如现在的情况已经使千陵无法计算出准确的时间。
“绳子还没有到尽头，决明还在继续前进。”泽兰说道。
她的声音相比之前闷闷的回音清晰也清澈了不少。
男人注意到这一变化，侧目而视，防毒面具被泽兰拿在手中，即使在长发和能见度的影响下依旧无法看清具体的样貌，也足以从面部的轮廓和天鹅般细长的脖颈想象出佳人的美貌。
关于泽兰的真实面貌，白鲸组中也仅有千陵曾有过一见，而大部分编外人员甚至连她的性别都无法分清。
“怎么把面具摘下来了，这里空气很差。”千陵皱眉道。
“……”
“偶尔，我也想呼吸一下真正的空气，你们所呼吸的空气。”泽兰也许是笑了，昂起头来，露出苍白瘦削的下颚。
“感觉如何?”
“糟透了。”
“没错。”千陵不置可否，将头转了回去。
“但是这样才更真实，人类是要呼吸的，呼吸世界上的同一口气息，而不是被机械合成出的营养物质。”确认没人看向这边后，泽兰拢了拢遮住视线的长发，朱唇轻启。
“你是这样想的?”
“嗯……”
“或许我理解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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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决明，收到请回答，干员决明，收到请回答。”
“能听见，说吧。”
“千陵队长和泽兰的讯号消失了。”
“为什么?”
“不知道，在你们分开两分钟后，那边的一切电子信号就中断了。”ALS面色凝重。
他和在外面等候的茗茶尝试联络他们三人，最后却只能在隧道三分之二的地方联络到了单独行动的决明。
“茗茶在你旁边吗?”良久，通讯中如此说道。
“在这边。”ALS一时间没反应过来，思考了不到一秒后意识到了那是谁的名字，便招手示意少女过来。
“你们待在原地别动，准备接应我。”
决明挂断了通讯，于此同时，红色的信号点开始反方向运动。
“她打算回去找千陵和泽兰。”
“他们两个失踪了?”即使没有加入通讯频道，靠ALS断断续续的回话和自身加以的猜测，茗茶目前的情况也能推测地七七八八。
“目前来看是这样的。”
难办了，即使早就考虑过意外的降临，茗茶还是手足无措，酩茶向来神出鬼没，从来都是对方主动找她，而非回应茗茶本体意识的要求出现。
关键时刻联系不上她的情况是头一次，不了解现场的情况，茗茶心中也没底。
眼见代表决明的信号表示平稳地向隧道深处折返，唯一能做的就是在外面干瞪眼。
明明她也是被冠以“收容物”的怪物，没有了从酩茶那边借来的力量后，不过是一个孱弱的普通少女，即使我从来就不属于这里，但……袖手旁观的感觉。
少女双拳紧握，指甲在肉里扣出了红色的印记。
恨!
记忆的水潭泛起层层的涟漪，如此的模糊，震荡起不茗茶所知的“回忆”。
“……”
“现在不是时候!”少女猛地拍了拍自己的面颊，她没心情在这时候思考无意识被她捕捉的断片式画面到底意味着什么。
“事到如今……”
也许在很长时间以后，茗茶依旧会对自己在此时此刻的行为感到牛皮哄哄的同时暗自捏一把冷汗。
“如果没有那一次，搞不好我也真的永远就是个混吃等死的废人也说不定”——她大概会如此回忆今天的事，但终究百思不得其解，到底是来自于脑海里的异常情感，还是些别的什么东西起到了催化作用。
——
“ALS，帮我准备一条安全绳索，要长于这条隧道两倍的宽度。”茗茶从倚靠的栏杆上直起身子。
“知道了。”ALS没有多说废话，便叫队员去准备安全绳，在他的印象里，白鲸组的成员都是精英中的精英，远不是他们这些普通行动编组所能比拟的力量。
其次……
茗茶静静地站在黝黑隧道的前方，凉风吹起她披在身上战斗服的衣摆，面对危机，没有丝毫的踌躇，甚至带有一丝从容。
整体面无表情，但神情严肃，湛蓝色的瞳孔中蕴涵的是钢铁般的冷峻。
即使面前的少女被白鲸组队长称为“新来的”，也绝非普通干员所能比拟的，至少不是自己所能抗衡的存在——ALS下意识如此觉得，再加上茗茶一脸的余裕和认真，便更加坚定了他的想法。
“随时准备接应我。茗茶等着一位干员将绳索固定在自己的腰间，像模像样地扯了几下，冲站在一旁的健硕男人点头示意。
“武运昌隆。”ALS也同样回应。
茗茶说出“随时准备接应我”这句话时，语气与对讲机中的决明几本上别无二致，再想到决明这一“传说级人物”登场时展露的霸道武力，茗茶走向山洞的纤瘦背影在一众干员眼中变得更加深不可测。
“队长……”
“有事吗?”
“在这位白鲸组资深干员进入山洞后，决明干员的讯号也消失了。”盯着信号接收器的技术人员在ALS耳边低声道。
“嗯……”ALS的眉头一皱。
“要告诉她吗?”
“不必了，我相信茗茶干员有自己的分寸，主动请缨进入隧道恐怕也是早就想到了这一点，现在过去搞不好也只是帮倒忙。”ALS制止了手下的行动，感受着迎面而来的寒流眯起了双眼——他被风里带来细小的粉尘迷了眼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