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对，我还忘了一件特别重要的事。”手枪上膛的轻响传入茗茶的耳畔，暮色烛光来不及启动，冰冷的针头就已经没入少女脖颈。
一切都发生地那么突然。
茗茶不可置信地侧过头，一张笑盈盈的面庞正居高临下地看着她，茗茶没想到路加斯会在这个时候玩这么低级的偷袭手段。
“安心，麻醉弹而已。”
路加斯晃着手中的注射器针头，正常情况下，只需不到两秒，血液便会带着药剂循环到全身，他甚至为此配置出了更适合本土收容物体质的麻药。
剂量比起手术用的要翻上两三倍，真正的致死量。
“睡个好觉，有些不该知道的东西还是不要知道的好，不要怪我。”博士伸手温柔地覆上茗茶的眼帘，一个不易察觉的领域在他的指尖张开，紫罗兰色的眸子闪烁着妖冶的光轮，仿佛是来自彼岸的魔花。
路加斯是代偿者，但没人知道他的代偿能力是什么，只要他愿意，别人一辈子都不会知道。
异像转瞬即逝，博士的瞳色再次恢复了正常。
“你们两个，把0727送回去。”
“收到。”一高一矮两个包裹在作战服中的干员领命，将担架搬上悬停的黑色直升机。
“还有，如果你想耍什么花招，我不介意多清理两个黑户，白鹭组的组长。”
“……”
“知道了。”面罩之下，赤韵无奈地蹙眉，暗骂当初他就不该来趟这趟浑水，任务没有完成，回去不好向那位大人物交代，现在又被一个科研人员要挟着当搬运工。
“知道了就动作快点，我还要处理些别的事。”
路加斯挥手，驱赶小动物一样将在场的所有人赶上了直升机。
“起飞吧。”
漆黑的铁鸟在一阵螺旋桨的轰鸣中升上天空，消失在同样墨色的云雨中。
当闪烁的指示灯彻底消失在他的失效中，路加斯才将视线转回伸手不见五指的隧道，拄着拐杖的老人站在那里等他。
老人静静地立在那里，像是风雨中一艘不可撼动的巨轮。
死神，决明避讳不及的存在，他早已在茗茶进入幽闭空间那一瞬追踪到了猎物的足迹。
路加斯笑了。
面对看似一触即发的局势，他却笑了。
笑得那么温暖，那么开心，如阳春四月的微风，带着些许慌乱和太久不曾露出这种表情的做作。
与先前在茗茶和赤韵二人不带温度的笑简直是两个极端，满腹算计的阴谋家在死神的面前卸去了伪装，宛若热恋中的大男孩。
博士迈步走向拄拐老者，步伐因激动和兴奋变成了凌乱的小碎步。
一路小跑过去，他与老者之间仅剩不到一臂的间隔，在这个距离，死神只要出手，就可以终结掉博士的生命，可他也没那么做。
二者之间存在某种默契，导致谁也没有露出攻击的意向。
“……”路加斯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忸怩地伸出手，悄悄观察着死神的表情，那只手在半空停顿了一下，随后一把抓住老者放在拐杖上枯槁干瘪的手背。
“……”
“伊莲……”
一个具有异国特色的女性名字从路加斯嘴中说出。
暴雨滂沱，将二人都笼罩进了一层薄薄的雾气中，老者张开干裂的嘴唇，说了些什么，本就不大的声音瞬间被雨声吞没，但路加斯听到了——通过对方开合的唇形。
雨水模糊了视线，一切都变得迷蒙不清，但对于路加斯博士来说，即使一张黑幕蒙住了他的双眼，也不会认错那美丽的脸蛋。
白如羊脂的小手反握住其手背上的大手。
十指相扣的温度在二人之间传递，发须斑白的老者被一袭白裙，青春靓丽的女孩所取代。
如瀑的白金色长发披散在身后，银灰色的眸子，小巧的琼鼻下是樱色的唇瓣，精致的下颚与素白的双手，白皙的脸蛋略带可爱的婴儿肥和醉人的粉霞，宛若工匠之神巧手打造的人偶，兼具成年女子的知性与未经世事的纯真，虽然没有表情，却偏偏增添一份不食人间烟火的脱俗和圣洁，让人生不起想要亵渎的龌龊想法。
死神少女赤脚站在水中，漆黑的雨水没过她圆润的脚趾，回归原本的样子后，那根拐杖几乎与她的胸口齐平，与整体相比略微笨重。
“十四年了，你变得忧郁了许多。”伊莲踮起脚去摸路加斯的脸。
二人相差一个头的高度，路加斯索性就半跪下来，让伊莲俯视自己。
“十四年了，你还是一点都没变。”博士梳理着她的长发。
“这样……没有关系吗?”
“我会消除那一晚上白鲸组与你相遇的记忆，以及刚才发生的一切，当直升机着陆后，能力效果就会生效，不用担心。”
“我不喜欢你这样。”伊莲嘟起嘴:“你的性格越来越不像自己了。”
“你生气了?”博士抬起头，注视着年轻的恋人。
“没有……”
“那就不要露出这种表情啦，多笑一笑吧。”路加斯用两根实质撑起伊莲的嘴角，女孩也任由他胡闹。
“那为什么不开心呢?”
“因为……担……担心……”伊莲别过头，让雨水冲刷泛红的耳畔。
“什么?”路加斯循循善诱，挑起伊莲的粉红的俏脸。
“过来！”女孩张开双臂。
“好啊。”
冷雨之下，早已隔着一个世界的恋人紧紧相拥在了一起，就这样一直下去吧，到地老天荒。
路加斯的侧脸贴在女孩青涩的前胸处，冷的，听不见心跳……
“伊莲·蕾切安娜，你是否愿意……”
“做我的妻子呢?”
博士单膝跪地，将食指上的戒指摘下，这本是属于伊莲的东西，他无时无刻都戴在身上。
“我……愿意！”
——
——
时间仿佛静止，这句迟来了十四载的誓言终于在今日脱口，可惜早已物是人非，伊莲与博士的距离，他们和过去的距离，曾经和明天的距离。
两唇相合，浅尝即止。
“伊莲，等着我。”
银色的布加迪威龙在雨中飞驰而去，伊莲呆呆地目送博士驾车离去。
400km/h，跑得赢一场伦敦地下的非法飙车比赛，却跑不赢长达十几年的光阴，在这个极限的速度下，车窗外的景物都化作流动的掠影。
还是太慢了！
路加斯将油门踩到最大，发动机的嘶吼和暴风雨的震怒被一同关在了车窗外，他将高脚杯斟满威士忌，一杯接一杯的买醉。
博士忘了很多东西，就像忘了他的真名其实不是路加斯一样。
他觉得伊莲肯定会找一个别人看不见的地方流眼泪，却也不会知道他走后，女孩会哭地那么歇斯底里。
下一秒，泪水混着雨水一同倾斜而下。
黑雨浸润了故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