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像闻一朵枯花的余味那样
闻一闻我已失去的爱情那奇异的清芬。
我要酣然入梦！与其虚度年华，不如进入梦乡！
——夏尔·波德莱尔《恶之花》
***
“0727的心率平稳，暂时不用担心有暴走的风险，就算曾经是凶恶的野兽，而今也不过是砧板上的鱼肉罢了。”
男人轻柔地抚上维生舱的玻璃，端详着绿色液体中起起落落的美人，像是在观赏一件绝世珍品。
“美……太美了。”博士暗叹道，眼中却不是对异性身体带有欲望的亵渎，而是纯粹的，对世上未知事物的由衷赞美。
“先生那么重视你，比亲女儿还要重视。”
“我嘲笑那个老家伙本末倒置，一件工具怎么能跟血浓于水的骨肉相提并论呢?”路加斯咂咂嘴:“我恐怕要改变一下我的看法了。”
“假设借助你的力量就能让我和伊莲团聚，那么……”
“忘了你能听见，无妨，把这一段记忆删除就好。”
……
——
——
“我们共事的时间不多，但事实证明了你的确值得我们的认可和尊重。”
沉稳的嗓音从外面传来，依旧是那么令人安心。
“白鲸组不能集体过来探望你，所以他们让我代表传几句话。”
“首先是感谢你的付出，07……茗茶干员，你……决明，你们的存在正在改变了我对收容物这一名词的看法。”千陵面向舱室深深地鞠了一躬。
“有着人类的思维，人类的感情，甚至有时候我都会暗示自己不要把你和那些残酷无情的怪物相提并论，假如……ACC所谓的收容物是有超能力的‘人’，那代偿者，收容物，人类，到底有什么区别？”
“难道是因为我们在害怕吗……”
千陵喃喃自语，一些往事涌上心头，少有的迷茫攀上他深褐色的眸子。
“决明想要见你一面，这种人我应付不来，希望你醒来后能亲自去解决一下”
“学校不会因为旷课扣你的学分，先生以ACC的名义为你请了一场永久性的长假，就算不出勤照样可以毕业。”
“剩下的事……算了……”
男人转身离开修复舱室，隔着一层磨砂玻璃，他默默地看着茗茶模糊的身影。
希望你能听到。
——
——
“……”
白色的少女目送着千陵从房间走出，她靠在墙角，手指不安地揉捻着衣角。
“茗茶。”
决明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
望向房间大门的朱红色瞳孔中除了冰冷又带上了几分困惑与失落。
你为什么还没有醒?
好烦躁……
她按耐住内心想要把房间拆掉的冲动，喝了一口罐装的美式黑咖啡。
很苦，很涩，带着一股食用香精的合成味道，决明不由皱起了眉头，跟在罗莎的咖啡店品尝过的相差太远，难喝地别出心裁。
“A-0666?”
有人叫她，棕色卷发的科研人员正笑盈盈地站在她面前。
“既然想看，那就进去看，我可以把卡借给你。”博士递出黑色的钥匙卡。
“不必。”
男人的身上的气息使决明感到心理上的不适，所以她没有接卡片。
还有半瓶的咖啡砸进垃圾桶发出一声闷响，转眼间，少女消失在走廊的尽头。
——
——
“茗茶?”
白芷发出了第16个“在吗”
未读。
拒收。
“……”失望，更多的则是担心，午后的咖啡厅中十分寂静，就好像这间典雅的小楼被施加了普通人看不见的魔法结界。
罗莎将这一切都看在眼里，这个女孩还什么都不知道。
“阳光下奔跑的人，不会也应该知道不为人知的灰色地带中，此时成千上万的人正为了能看到他们奔跑而燃烧所剩无几的生命。”决明曾这么跟她说过，在隧道任务前的一段时间，她来找过罗莎。
“我跟他们不一样，我想活下去，仅此而已。”
“那你思考过，人为什么要活着吗?”罗莎问道。
“因为死了……”
决明不说话了，她对这个答案产生了困惑。
店长小姐笑而不语。
因为死了会有人难过啊，傻孩子。
此时白芷脸上的神情和决明是那么相似，罗莎一眼就能看透她在担心些什么。
“喵——”勋爵蹭着白芷的脚背。
其实小猫咪什么都懂，它只是不能说话而已……
——
——
“到时间了，我希望你能遵守约定。”
“大概，前提是你做得不要太过火。”
“我不敢保证。”
“你可以试着再跟我开一个玩笑，赌我笑不笑的出来。”
“她的性格你也是知道的，为了考验继承了力量的后人，可是不择手段啊。”酒保无奈地摊开手，表示她也无能为力。
“看在我任劳任怨地守在这里都快发霉的份上，就算不来陪我聊天，至少别破坏我的安静吧。”
“你在威胁我?”酩茶眯起双眼
“手中没有筹码的人不会成为赌桌上值得尊敬的贵客，我不介意把这座酒馆给重塑成红灯区门廊的样子，也许你在变成站街女郎样子的时候能更珍惜一下现在的生活。”
“得了吧，思维空间中可不会有为爱买单的咸湿大叔，大不了就是穿得暴露点，我倒不介意跟你的小茗茶发生一点交易之外的关系，你说是吧~”酒保食指轻点唇角，故意将制服露出半边香肩，金色的瞳孔绵延着诱惑与温柔。
“老妪何故惺惺做处子之态?”酩茶冷哼一声:“我说到的事，就一定会办到。”
少女推开酒馆的大门，她的身体在接触到门把手的瞬间虚化不见。
“偶尔逗一逗还是挺好玩的，但最好还是别刺激炸毛了，不然以后就没人给我解闷了。”
杯光灼灼，酒保才发现自己下意识为旁边的空座位留下了一杯马汀尼。
“真是的……”
“你这家伙倒是了无牵挂的走了，真舍得留下我这孤家寡人。”
希普史密斯金酒，Extra Dry烈酒风味，柠檬皮增香。
酒保将幸辣到不像是鸡尾酒的特调马汀尼缓缓倒入嘴中，感受着烧灼的苦涩感渐渐流经咽喉。
“这一杯敬你，也敬我，来自老伙计的免费特调，最后一次。”
——
——
“一味地逃避解决不了问题，我们早就过了遇到困难睡大觉的年纪，而命运这东西啊，你越是避讳，它越会在意想不到的时候追上你。”
“去做选择吧……”
“山就在那里，无论你看或不看，它就在那里。”酩茶合上手中的书。
“接下来的一小段路，你需要独自走了。”
酩茶的身形虚幻缥缈，她轻声地读完最后一个章节的最后一句话。
泛黄的书页在她的手中燃烧起来，化作遍地的燃灰。
整整一星期的沉寂，维生舱中的睡美人睁开了双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