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清早，某名对维生舱室负责例行检查工作的科研干员划开了409室的大门，冰冷的白雾从门内争先恐后地涌出，不出所料地将他扑了个透心凉。
“见鬼的地方!”
干员暗骂一句，伸手挥散低温气体，面前的景象却让他一愣，更加刺骨的凉意自心底深处接踵而至。
409—A—1维生舱，本来应该像标本般泡在其中起起伏伏的少女消失地无影无踪，仅剩绿色的营养液，静如一块无暇的碧玉。
“奶奶的……”科研干员的喉结滚动，突发事件的警报在半分钟内响彻了滨城支部。
荷枪实弹的战斗人员倾巢出动，得到消息的高层管理两眼一黑，每隔半米就急匆匆跑过的一队支援小组，实验室部长愤怒的唾沫星子崩了下属一脸……
整片地下设施已经乱成了一锅粥，骚乱的始作俑者还悠哉悠哉地睡着回笼觉。
茗茶蜷缩在白色的大床上，叠好的衣服和毛巾被她团成一团压在身下，不时咂吧几下嘴，看起来睡得正香。
在梦中，少女梦见自己被扔进了抽水马桶里，跟着里面的水流漩涡状地翻滚着，在一根极小的管子里挣扎了半天，突然接触到了柔软的云朵。
连续泡了一个星期“温泉”茗茶就想好好地在床上睡一觉，也不管梦里的“云朵”到底是什么，就昏昏沉沉地又闭了眼睛。
“嗯……嗯……”
就是地板有些晃，还有……外面是着火了吗，怎么还有警铃声。
茗茶太累了，诸如此类无意识被捕捉到的外界声音非但不能吵醒她，反而自然而然就成了丰富她怪诞梦境的要素之一。
来自海岸线一端的阳光温暖地撒向大地，将滨城山岸上的城堡式建筑包裹在棉柔的屏障中，诚然，晨分时刻的旭光比正午的烈阳更使人感到惬意。
沐浴一场玫瑰花浴，搭配欧式的奶油面包早餐和厅堂中的拉丁舞表演，看着女孩舞步的飞旋，再泯一层咖啡上的淡奶泡。人类在享乐这方面从来不吝啬自己发散的思维。
这样美丽的早上就是用来享受的，很可惜，窗外树杈上被麻雀虎视眈眈的青虫不那么想，地下找得晕头转向的ACC干员不那么想，刚洗完澡准备换衣服的白发少女也不那么想……
决明的头上披着一条毛巾，刚洗完冷水澡的她推开更衣室的大门，映入眼帘的是地板上混在毛巾和衣服堆中的娇躯。
“砰——”
决明立刻关上了门，抬头确认这里确实是女子更衣室没错，转过身来，和身着黑色防爆服的警卫干员撞了个正着。
“干员决明，您有见到失踪的E-0727吗?”
“失踪?”
“是的，这是总长下发的警报，如果您不介意的话，我们需要进行搜……”
“不必，看到了会上报。”白发少女擦干额头上晶莹的水珠，赤色的双瞳瞟过闭锁的大门。
“我要换衣服，你还有事吗?”
“呃……没，打扰了。”
即使比身高169的决明要高出几厘米，她还是在那不带温度的视线压迫下被冷汗浸湿了后背。
再次进入更衣室的少女第一件事就是把大门反锁。
现在的问题是如何让茗茶醒过来，兴许本人还不知道ACC正在焦头烂额地满世界找她。
但出于某种奇妙的私心，决明没有第一时间把茗茶的位置上报，在不到十几平方米的空间内，一方静静地注视着另一方恬静的睡颜。
“……”某人伸手戳了戳茗茶鼓起的脸颊。
“唔……”
还没醒?
茗茶不醒，决明就继续戳她的脸蛋，戳着戳着指尖忽然被湿热的柔软包裹。
“咳……咳……”——她的手不小心伸进了茗茶的口中，这下，一蓝一红两双眼睛正好对视。
“?”
正在梦中驾驶消防车飞跃珠穆朗玛峰的女孩下意识伸出香舌舔了舔进入嘴中细长状的异物。
有股沐浴液的味道，不难闻，但合成出来的工业香精比起青春少女身体自带的那种芳香还是差得远，倒不如说完全没有可比性。
茗茶小巧的鼻尖耸动。
闻不出来，下次让她少打点沐浴液吧，明明自己的味道就很好闻……
穿堂风从门缝底吹来，溜过少女半遮半掩的洁白身体，感觉不对，为什么会这么冷呢?
为什么……
“???”
***
“先穿件衣服，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决明今天的话比起平时格外地多，但口才不好的她反倒越解释越多余，索性也不说话了。
“我……”
茗茶在帘子后套上一件过膝的宽大衬衫:“知道，别人的话，我可能会怀疑”
“唯独你，根本不可能干出这种事。”
都说梦境是现实的延续，最浅显的例子，假设你在梦里上了个厕所，现实中你可能已经尿了一床，自己为什么会一丝不挂地趴在地板上估计跟梦的前半段脱不了干系。
“ACC在找你。”
“……多半会这样吧。”
“如果他们在半个小时内还找不到你，就会惊动上面的人。”
“嗯……”
“你怎么了？”决明又戳了戳茗茶发烫的脸颊，她突然有点喜欢上了这种触感。
“决明”女孩拨开垂在她脸上的发丝:“你还在生我的气吗?”
“生气?为什么?”
“在隧道，幽闭空间里。”茗茶将那几缕白发别回决明的耳侧:“我向你开枪。”
“那是为了脱困。”
“假如，我有一天真的对你的背后开枪……”
“不会有那天的。”
未等茗茶说完，一只素手就轻柔地盖住了她的嘴唇。
“我相信，肯定不会有那天的。”
一阵洗发水的清香和女孩子身上自带的芳香从茗茶的鼻尖拂过，勾人心弦的痒。
“决明?”
赤红的瞳孔疑惑地看向茗茶的方向。
“有事?”
“不……没有。”
我只是想说，刚才那些，真的不像你能说出的话，茗茶内心轻叹。
是错觉吗，那稍纵即逝的一抹流金，从决明的眼底浮现，又快速地隐没在如血的赤色中。
“那……我出去了。”
“你打算就穿这件出去?”决明反问道。
“我还有别的选择吗?”
“左边，第三个柜子里，一套女性制服。”
“最后一件事，茗茶。”
绿色的落叶从窗外吹来，飘落在少女的头顶，带来静谧的枯荣之息。
“欢迎回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