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了，很快，白天的喧嚣也安静了。
繁华商业街的万家灯火点缀着阴沉无星的天空，滨城像是一座被彩灯挂满的圣诞树。
这么说来，好像不知不觉就到了圣诞节临近的日子。
经过一整天的折腾后，茗茶不论是肉体还是精神，都感觉异常的疲劳。
为了给自己放个假，她早早地烧好了洗澡水，甚至十分奢侈地放了玫瑰花香包。
于是浴池里就有一股花香和洗发水混合在一起的奇妙香味。
扑面而来的热气让她冰凉的双手瞬间暖和起来。
她本人其实对花香不太感冒，特别是在花粉弥漫的季节，但水面上沉沉浮浮的红色花瓣为睡前沐浴增加了不少仪式感，让她无法拒绝。
茗茶围着毛巾跨入浴缸，静静感受着热汤拂过她的肌肤，驱走体内积攒的寒气。
“……”
被温水覆盖全身，在放松和养生层面都是别样的功效，某岛国甚至以此衍生出了“温泉文化”作为其地区的一种特色，眼下虽说相比真正的温泉相差甚远，对于仅从互联网上了解的知识来说，这与温泉并无异处。
酩茶坐在她的正对面，双手环抱膝盖蜷缩着。
迷蒙的水雾和透明的躯体使茗茶看不清她到底是何种表情。
这个足以容纳好几个茗茶的大浴缸是她在这所房子里最喜欢的地方之一，但如果一起沐浴的人心不在焉，她想来也不会有兴致全身心地享受。
自从哭过之后，她就一直这个样子。
一言不发地对着角落和墙壁发呆，除非茗茶主动找来，她才抬起眸子说上一两句简短的应答。
相比平时果真沉默地有些可怕。
茗茶的视线停留了一会便移开了，她知道酩茶不需要别人安慰，这个倔强的傲娇鬼既听不进去也不会接受。
酩茶需要时间，独自的空间和漫长的等待是唯一能抚平她的良药。
“哗啦——哗啦——”
茗茶长出一口气，换了一个能将上半身露出水面的倚靠姿势。
她的脑子晕乎乎地想睡觉，不知不觉泡了也有段时间。
入睡前的朦胧，她的脑子里开始回忆起最后一段和酩茶的对话。
她问:暮色烛光到底是什么？
先前酩茶每次准备解释设定就会被各种各样的突发事件所破坏。
[暮色烛光……]酩茶抬起了头:[老家伙的东西，能力体现。]
“能不能再稍微详细一点?”
酩茶看起来不太愿意提及跟“客人”有关的事情，不过此事毕竟事关自己，必须要多刨根问底一些。
[还记得同调仪式吗？]
“也许这辈子不会忘了。”茗茶避开视线。
肌肤之亲这种东西说不准，她也确实忘不掉。
[仪式的本质是将你我的精神回路同步，这样你就能用出真正像是收容物的超能力。]酩茶说:[可是老家伙动了手脚，把她的回路提前埋了进去，只要你我同调，她就能趁虚而入，将暮色烛光借我的通路彻底植入你的大脑。]
[她这个人虽然混蛋，干事情不可能没有道理，搞不好会留下说明书之类的。]
“是吗……”
茗茶打了个寒噤，水还是温的，想来她刚刚在浴缸里睡着了。
“今天怎么那么闷……”
酩茶还是一言不发地呆在那里，像是一座雾气中时隐时现的石膏塑像。
“……”
她刚想提醒对方这么待下去会感冒，但又意识到精神实体不会生病，只得将涌上嘴边的话生生咽了回去。
“那……我回去了?”
朱红的眸子在雾中一闪而过，随后再次掩入了臂弯中。
[晚安]
“啪。”
女孩临走时关上了浴室的灯，弥漫的温热雾气逐渐散去，一池水也已经冷了。
酩茶伸直双腿，像茗茶那样将后背靠在浴池的边沿上。
落地窗外是山下闪烁着霓虹的高架桥。
她望着那被放慢了无数倍的车来车往，飘逸的车灯被无限拉长成直线，恰是一条星光点点的长河。
喷头上颤抖的水珠终于不堪重负，从上方滴落，却违背了自由落体定律般越来越慢，直到彻底停在酩茶的眼前。
与茗茶同调后的她也在同时获得了这份逝去之人的馈赠。
酩茶无言，将空中的水珠打散成无数更小的小水滴。
[可人总是要向前看的，是吗。]
酩茶从水中站起，幻化出一套衣物的虚影。
分散的小水珠落入水中，没有激起一丝涟漪
……
这一晚上茗茶睡得比以往都差。
酩茶的情绪一定程度上对她产生了影响，只要一闭上眼睛，她就会开始胡思乱想。
从离开不知去向的父母，到四岁姥姥家养的小白狗。
“啊啊啊——”
少女烦躁地踢掉被子，眼中尽是无奈。
就在醒了又睡，睡了又醒的折磨下，两个人都不约而同地失眠了。
顶着乱蓬蓬头发和黑眼圈的茗茶翻着满是血丝的死鱼眼走下楼梯时。
入眼的第一幕就是酩茶在摇椅上翘着二郎腿晒日光浴，甚至还有断断续续的轻声哼唱，看起来好不惬意。
在看到茗茶的时候甚至还冲她挥手打招呼。
“你想开了?”
[哪有什么想不想开的。]酩茶无所谓地一嘟嘴，转而继续喝她那不知道从哪整来的咖啡去了。
“嘶……”茗茶狐疑地打量着对方，除了那种诡异的炸鸡翅配咖啡的早餐吃法外她没有发现任何异常的地方。
不对，这事有问题。
[别胡思乱想，只是该过去的都过去了，我单纯不想把时间浪费在去怀念不知道第多少个过去的影子上。]她如此说道。
[吃早饭了吗?]酩茶递给她半截炸得金黄的鸡腿:[时间还来得及。]
“你不会是和谁搭着伙骗我吧……”茗茶狐疑地接过鸡腿，诱人的香料味使少女不由得咽了一口唾沫。
[你爱信不信，反正一会ACC的人会来找你，该通知的我都通知到了。]酩茶无所谓地吸溜黑咖啡。
“是，你神通广大……我信还不行吗?”
……
“嗡——嗡——ご主人様~来电话了——”
“嗡——嗡——”
茗茶面无表情地舔干净手指，接通屏幕上的陌生号码。
“喂?”
“干员0727，等会来支部一趟呗。”时柠元气满满的声音从电话另一端传来。
“我今天要上学。”
“哎呀~请假就好了啊，哪个校长敢找ACC的毛病。”
茗茶嘴角勾起，她就等着这一句呢。
“什么时间?”
“越快越好吧，最好现在就出发，负责接送的专员已经在楼下等着了。”
少女拉开窗帘，一辆黑色的迈巴赫静静地停在许久没人使用过的停车位上。
“我现在收拾东西，冒昧地问一下，让我过去是要……?”茗茶用肩膀夹着手机，穿上出门的衣物。
“一次危险评估加上体质检测，队长对你还是有点不放心的。”
“那，体质检测的内容大概是什么？”
“正常的体检，顺便看看你有什么特异功能，顺便给你即将迎来的第一场集体任务开个好头。”
茗茶看向摇摇椅上的女孩，对方侧眸一笑，没有说话。
“队长说，希望你能给他留下一个深刻的印象，比如……”
“独自干爆一个危险收容物的脑袋什么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