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列阵，重火力压制!”
子弹的火光倾泻在无茗的身上，烈焰四射，大部分的攻击被莫名地弹开，但还是有偶尔的几颗子弹擦过少女的皮肤。
创口处渗出的不是血，而是苍白的[王庭]。
银松的针叶混入白色的雪中，在王庭中翻滚，闪烁无序地徘徊着。
身上越来越多的伤口似乎激怒了她，无茗单手握拳。
“嗡——”
本能吞噬释放的一刹那，光线不再沿着直线传播，所有的物理法则失去它们原本的性质。
白色的日光被强行色散成了扭曲的五颜六色，王庭中的所有景物都染上了原本不属于他们的色彩。
明暗交叠，癫狂的大兵看见了他们的亲人，爱人，在拥抱他们的一瞬间，思念之人的脸庞变成了可怖的尖刺，分解，吞噬掉了他们的身躯，暴露的灵魂未等逃脱便又被尖刺吸收，化作了少女力量的一部分。
士兵们逃着，叫着，最后被身体里长出的尖刺贯穿，每个人脸上的表情各异，但都与一种情绪息息相关，那便是绝望。
那是一种沉默的死寂，声音的传播路线被剥夺，王庭中就像寂静的地狱，连死亡和混乱都是无声的。
“帝皇在上……”少校绝望地看着自己身边已经没有任何气息的楚耶维奇。
老人双手合十，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向奉献一生的伟大帝皇祈祷。
苍色蔓延过少校单薄的身躯，他模糊的视线中，少女拖着四片残破羽翼越来越近。
已经不能被称作天使的怪物冲他探出了手。
当那手再次合拢，少校的生命也就走到了尽头。
……
无茗的脑海中只剩下了两个词“疼痛”和“吞噬”，受难十字燃烧着她禁忌的术式回路，痛苦不曾减轻，少女就会吞噬更多情绪。
恍惚间，她看见本该是一片美味情绪的屠宰场中闪过黑色的影子，高大的阴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抽出军刀斩向少女的手臂。
利刃轻松斩断骨头，一截冒着白色雾气的小臂飞起，无茗也因这刀的冲击力跌坐在地。
也许是少校的祈祷真的起了作用。
她听到斯拉维亚军阵爆发的欢呼，却不知道他们为什么这么高兴，是因为这个家伙?
伤害她的是敌人，不伤害她的是朋友，应该先杀敌人，再杀朋友……
无茗脑中的逻辑早已混乱，本能的指引下，少女不再去看雀跃的军队，空洞的眸子转向刚斩掉她手臂的家伙。
重甲士兵的面罩是一条泛着幽幽蓝光的缝隙，让人联想到冰霜的颜色，除此之外，清一色的黑。
“敌人……”
重甲士兵冷漠地举起军刀，它的身上没有任何感情波动，仿佛精密的战争机器。
重甲兵思索着，他是斯拉维亚战争的化身，拱卫帝皇的最终防线。
绝对武力象征的少数个体——风霜行进者。
在被斯拉维亚帝国所践踏的国度中，黑色的厚重装甲就是来自北地寒潮的象征，战无不胜且极端强大。
这名行进者看向四周，他不知何时已经进入了王庭的范围中。
什么时候?
大概是察觉到吹来的风雪竟带来炽烈的热浪。
无茗被激怒了，她捡起地上掉落的工兵铲。
白色的雾气蔓延而上剥夺了金属原本的颜色，侵蚀成如同剪影般的漆黑。
斯拉维亚的军队步步后撤，王庭已经蔓延到他们的脚下，倘若继续傻站在原地肯定难逃变为情绪养料的宿命。
帝国的军士听着行进者们的故事长大，这种举动也出自于对传奇人物的绝对信任。
弹指间，无茗已经抡起工兵铲挥砍向重甲将士。
行进者立刻摆出架势，军刀与铲头猛烈撞击，发出令人牙酸的爆鸣声，他被突如其来的强压顶地后退几部，脚下的皮靴将冰盖踩出道道裂纹。
这种感觉，不像是普通的术式狂暴造成的，要说的话，更像是被什么寄生附体了……
无茗缓缓上前，捡起地上的小臂，接回断口处。
随后又是一击，对方再退。
行进者无奈地抵挡着攻击，被王庭同化的工兵铲理论上不再适用于物理法则，苍白的雾气是规则被强行打乱再由认知重塑的物体，冰霜自然也无法将其冻结。
漫天的风雪变为更加炽烈的焚风，甚至比极东之地的大荒漠还要令人窒息。
黑色的军刀上泛起象征冰霜的幽兰荧光，苍白的雾气干扰着他的思维，眼前的画面正在黑与白之间切换，稍远点的景象向内凹陷扭曲，就像相机的鱼眼滤镜那般。
概念，失效——
距离，失效——
无茗想起来了，眼前的画面正似上一段时空里中心医院的那场大战一样，失效，失效，最后剥夺驱逐了未完全体的1124。
可是……为什么。
它又会变成埃米尔的术式?!
一个时空闭环的逻辑猜想慢慢在无茗脑中浮现，到底……
是先有了这里，还是先有了自己原本生活的世界。
少女眼中逐渐有了焦距，受难十字足以让普通人疼到昏厥的巨大痛苦唤醒了她的理智。
“我……”无茗看到了眼前披甲执锐的黑色方阵，穿得像是一具人形机甲的行进者，以及脚下溢散的王庭。
“必须要，离开这里。”
无茗一拳轰击在行进者的腹部，铠甲被轰出裂纹，巨大的身躯倒飞出去，撞碎身后的雪松。
斯拉维亚的军队鸦雀无声，他们引以为傲的矛竟然被打倒了。
又是一道湛蓝的刀芒划过，第二名黑甲士兵走上前来，整支军队的两名禁卫集体出动，少校揉了揉眼睛，在他有生之年未曾见过除了攻打国家之外的情况需要多名行进者者联手。
黑甲士兵爬起，挥刀返回了战场。
长刀带着万钧之力从上往下劈砍而来，厚重的铠甲并没有影响他们鬼魅般的速度，这一刀快到打出了音爆，漆黑的刀锋裹挟北地的寒风已经近在咫尺。
“嘡——”
无茗忍着剧痛抬起工兵铲，金铁交加之声震耳欲聋，她很清楚地知道以此时的状态在两名重甲兵的围攻下坚持不了多久。
“本能……吞……”
速战速决。
天地再度色变，行进者愣在原地，他的脑中走马灯般飞掠过自己的一生，但这画面已经被扭曲地只剩一个个色块在做不规则运动。
“帝国……为……荣耀”
“从今天开始……你……就……行进者……为……”
断断续续的话语根本听不出个所以然，行进者们经过改造后灵魂都已和铠甲融为一体，无法感到恐惧，本能吞噬虽然不会直接具象化地杀死他们，却也硬生生榨出曾经为人的最后一点情感，并加以扭曲反馈了回去。
两名行进者同时念起了古老晦涩的铭文，足有四五米的透明冰墙拔地而起，暂时阻挡王庭的蔓延。
“嗡——”
巨大的吸力顷刻使冰墙化为碎片，激起大片的尘雪。
片刻之后，外面看似都已平静，苍茫的雪地上除了白雾仍在翻涌外，早已不见了那天使的影子。
“追。”
军队无法容忍离都城这么近的地方游荡着如此可怖的怪物，未等少校下令，两名重铠士兵早已顺着雪下杂乱的脚印和白雾追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