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发的女仆的试探,给爱琳造成了巨大的冲击。
尤妮卡走后,只见爱琳的双手撑在膝盖上,浑身不住地颤抖,垂着头大口大口地喘着气……不知道过了多久,她才从恐惧中恢复过来。
恶心、反胃的感觉,渐渐地涌上了喉咙。
如此直观地受到死亡的威胁,在“爱琳”所有的记忆中,都还是第一次。
不久前才吃下去的蛋糕,在胃里不住地翻滚着,爱琳难受地捂着肚子,可是来自本能的厌恶感,强烈到足以抵消刚才的美味。
爱琳既是不忿又是不甘地握紧了拳头。
这种感觉,就好像被喂了一口蜜糖之后,就马上被拖到了受刑台上,还来不及消化前面那份“美好”,幻想就被现实狠狠地浇了一盆冷水。
被杀死的话,也就成了一具毫无价值的尸体……
爱琳清晰地意识到了,在这个强食弱肉的世界里,身为弱者是多么可悲的一件事——这种体验,正强烈地冲击着她一贯的价值观念。
返回自己的房间后,爱琳床底下翻出了昨天晚上的画作。
总共有十几来张,她心情复杂地浏览了一遍——在看的时候,依然免不了悸动的情愫,可是先前的迷恋之感已经淡了很多。
甚至于,她还有了某种奇怪的恨意,有种想要将这些画都撕毁的冲动。
终究叹了一口气,小心翼翼地将这些画重新收好。
可是,脑子里充斥了各种各样的想法,爱琳依然没法真的平静下来。她干脆抱着枕头趴在了床上,抿着嘴陷入了长时间的发呆。
下午的时间,觉察到爱琳的精神似乎并不太好,过来探望了一次的神父,也就嘱咐了一句好好休息,就没有再来打扰。
直到昏黄的阳光从窗外渗入眼帘,爱琳在头痛中睁开眼睛,她才意识到,自己不小心颓废了一个下午,很快要到晚上了。
一天的时间,不知不觉就过去了。
……真是的,这几天的事情,说来真是荒唐啊。
挂着自嘲的表情,爱琳昏昏沉沉地走出了房间,穿过走廊来到大厅时,意外地发现神父正在接待一位“客人”。
看到走来的爱琳,那位“客人”摘下了头上的绅士帽,微笑着询问道:“这位就是此地有名的爱琳小姐对吧?在下亚尼斯,特意前来拜访。”
被喊到名字的爱琳,下意识地退后了一步,警惕地看着来客。
眼前的“来客”,身形高大,穿着考究,眉目之间透着沧桑而精明的气息,爱琳看了几秒,心里便产生了一种天然的敌意。
神父皱了皱眉,开口说道:“亚尼斯先生,有什么事情和我说就好了。”
亚尼斯打量了爱琳几眼,便流露了胸有成竹的神情:“这位小姐,你有烦恼的事情……而这个世界上,大多数烦恼都是可以用钱解决的。”说着,亚尼斯从口袋里掏出三枚金币,放在了木桌上面。
“这是见面礼,用来表达我的善意。”亚尼斯对着爱琳微一鞠躬道。
这一下,不要说爱琳,就算是神父也弄不清楚亚尼斯是来干什么的。
如果说亚尼斯是来进行交易的,那唯一的可能性就是委托作画。可是,爱琳从开始接受委托到现在,才两个星期而已,所画也大多数是宗教画,镇上的居民们并不了解爱琳在作画上高超的造诣,只当这是一项普通的才能而已。
来自上午特意来与爱琳道别的那位小姐的委托,可以解释为兴趣与好奇使然,而这位商人的真正来意,就不得不使人感到疑虑了。
神父也曾考虑过,总有一天,爱琳的名声会传开来,不过这应该是在她学会与人沟通的语言之后的情况,到时候要不要在这方面发展,就再看她的意愿。
看了沉默不语的爱琳一眼,神父感到了几分担忧与警惕,问道:“亚尼斯先生,莫非是来委托爱琳作画的?”
亚尼斯点了点头,带着商业式的微笑问道:“在此之前,有现成的作品吗?我想先了解一下爱琳小姐的实力。”
神父看向了爱琳,而她似乎听懂了亚尼斯的话,疑问道:“画……对吗?”
亚尼斯用绅士式的语气回应道:“是的,小姐。”
“亚尼斯先生……爱琳她还不是很擅长……”
神父还想说些什么,却被亚尼斯不着痕迹地打断了:“没关系的,我知道怎么和聪明人打交道……做买卖,只需要认准交易品就好了。”
至于爱琳,在原地默立了一阵,终于下定了决心。她小跑着回到了房间,从床底下取出那些素描画,挑选了其中一张。
刚出门走了几步,突然想到了什么的爱琳,又折返回房间。
这一次,她抱出了所有的画,匆匆忙忙地跑到了图书室,又花费了一些功夫,将那些画都藏到了一个隐秘的角落。
走回大厅的路上,爱琳静静在心里想着有关那位少女的事情。
从诸多细节看来,无论是她身边的护卫还是女仆,又或者是本身就会“魔法”的她,都表明了她的不俗的身份。在这样的前提下,自己擅自所画的这些私密的素描,说不定有着巨大的价值……但更有可能带来杀身之祸!
可是,连名字都不知道,假如错过这次机会,就与她彻底无缘了吧?
一觉醒来,降临于这个陌生的世界,意义到底是什么?
哪怕是引起她的反感……怎样都好……我还是想赌一下……
将这副画作交给亚尼斯的时候,爱琳有意回避了神父。而正如她所猜想的那样,亚尼斯只看了一眼,身体一震,就露出了惊喜的神情。
“对于那位贵人而言,这样的姿态,着实令我大开眼界。”顿了顿,亚尼斯又用奇怪的眼神着看向了爱琳,微笑道,“当然,爱琳小姐也是,不得不说给了我相当大的惊喜……”
“我不是很理解……”感到疑惑的神父说着,正要走过来了解情况时,话音戛然而止,瞳孔因为震惊而急速放大。
亚尼斯的手中,正握着一柄小巧的手枪,黑洞洞的枪口直指神父。
“甲级魔晶驱动,七种稀有金属炼成,纯手工雕制,威力足以击穿墙壁,使用年限或许比你的寿命还长……”
习惯性地介绍了下手里的武器,亚尼斯无奈地耸了耸肩,才解释道:
“阁下肯定不知道爱琳小姐上一位客人的真实身份。因此,考虑到阁下的生命安全和身心健康,我并不建议你看到这幅画的内容……如果阁下能回避一下,给出我和爱琳小姐单独交流的空间的话,我就会收起这玩样儿,并感激不尽。”
顿了顿,亚尼斯看向了表现镇定的爱琳,眯起眼睛问道:
“我想,爱琳小姐也是这么认为的,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