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爱琳而言,来到这个世界,已经有三个月的时间。
一觉醒来,除了发现自己“被变成了女孩子”这件事之外,“她”还经历了随之而来的,种种精彩纷呈的见闻。
在前世里,那些曾无数次在“她”的脑海里幻想的过的景物——中世纪的城市和居民,手持法杖的魔法师和身穿盔甲的骑士,广袤的地下宫殿,各种各样的魔物和神奇的魔法……全都以实景的形式,清晰地印刻在了她的脑海里。
感觉就像做梦一般。
当然,这里面也包括了血淋淋的战斗和数次徘徊在生死边缘的际遇。
如果这三个月以来,所经历的一切真的是梦境的话,爱琳深知,她只有这么一次做梦的机会,也愿意将这一切都延续下去。
爱琳很珍惜这一切,不仅仅是因为她获得了对于“自我”的重新认识,更是因为她感觉到了另外一些人对她的重视——当然,能遇见不少让她砰然心动的女孩子之类的原因,她是绝对不会在口头上承认的!
沿着这条道路,在这个有着无限可能性的世界里,一直走下去……这就是属于我的“信念”,没错吧?
随着爱琳的心意变化,整座宫殿再次发生了如有实质的转变。
宫殿里的所有人,都觉眼前一花,恍然被置身于一个白茫茫的世界里。
柒夜·弥赛亚惊异地觉察到,某些她也无法理解的事情正在展开。她知道这和爱琳有着密切的关联,却想不通她打算做些什么。
这是幻术么?好像不完全是?
至于身处中枢的爱琳,宛如高高在上的女神,凝眸俯视着这一片空白的世界。一阵之后,她伸出手来,在中央轻轻一抹,低声说道:
“这是一直以来,我所期待的世界。”
这一句话,清晰地在宫殿里所有人的耳边回响。
话音方落,白彻的大理石的道路在地面铺开,精巧的建筑凭空拔地而起,各式各样的商肆在街道上呈现;蔚蓝的天空随之被涂抹出来,一抹稍显刺眼的阳光映入眼帘,甚至可以感觉到阳光的热度。
这副景象,带着慵懒的气质,明媚得仿佛是从儿童画册里出来的一般。
作为这些画面的设计者,爱琳并不满足于此,只见她的指尖继续在世界里划动。各式各样的民居,充满了艺术感的剧院与灯塔,富丽堂皇的市政厅等等建筑,依次在这个世界里呈现。
这是一座充满了乌托邦风情的城镇。
不多时,大致将街区都“画”了出来,爱琳略一思索,抬手在世界的边角处轻轻一抹,碧蓝的大海霎时在她的手下呈现,拍打海岸的浪花呈现成一道显眼的白线,她又在城镇的海边补充了渔港。
与大海相对的另外一侧,是一片茂密的树林。
在爱琳绘制世界的过程中,柒夜·弥赛亚静静地观察着这一切,她清晰地感觉到,这个由爱琳所创造的“世界”,每完善一分,某些无形当中的“规则”就被强化了一分。
……你的资质,果然没有令我失望。
正位于港区的,以亚尼斯为首的商会的一行人,亦陷入了这片童话一般的“幻境”当中。身处不知所措的众人之间,心情复杂的亚尼斯,感叹似的说道:“爱琳,你已经成长到这种程度了……”
米娅·斯特凡瞪着这幅景象,露出了不悦的模样。虽然头顶上过分明媚的阳光,并没有让她感到难受,可她还是习惯性地想要避开来。正当米娅这么想的时候,前方竟然真的出现了卖伞的摊位。
从摊位上拿起遮阳伞,米娅发现这柄的款式和她之前用的一模一样。
略微一愣,米娅眯起了眼睛,问道:“这是在讨好我?”
可惜的是,爱琳已经将注意力转到了艾丽卡·雅克布那边,并没有听到米娅的话语。她看着犹如无头苍蝇一般,惊慌失措地在“街区”之间奔跑起来的艾丽卡,不禁变得疑惑了起来。
为什么艾丽卡会在这里呢?她好像在害怕着些什么?
想到宫殿大门处发生的战斗,再联系到艾丽卡身体里寄居着的,气息上有些熟悉的生物,略一思考,爱琳就大致猜测到发生了什么事情。
总之,艾丽卡,先好好睡一觉吧。
爱琳试着将这个“指令”,传达给精神近乎崩溃的艾丽卡。
值得庆幸的是,艾丽卡身体里的两条海蛇,在漫长的时间里一直是卡弥拉宫殿的一部分,也本能地听从了由中枢发出的吩咐。
于是,金发少女很快就在爱琳的“催眠”下进入了沉睡。
接下来,爱琳的注意力,又转到了某个隐秘的角落里。她看到一位身材高大的“大叔”正抱着酒壶豪饮。这一刹那,仿佛意识到了爱琳的注视,大叔连忙放下酒壶,讪笑着说道:“啊,抱歉抱歉,我马上走就是!”
说着,他俯身拾起断剑,往出口的方向奔去。
觉察到这人的身上战意全无,爱琳也便放过了他。
完成这些事的爱琳,终于将视线放在了她必须面对的,真正的“敌人”身上。
在城镇正中央的广场上,圭狄尼斯·路德希维,代号为“血雀”的魔剑士雅达,以及那一位实力高深的青袍人,各自怀着戒备的神情站在那里。
爱琳注视着三人,用认真的语气说道:“尊贵的殿下,这场游戏的胜负已经揭晓,就请你认输吧!”
青袍人冷声说道:“装神弄鬼,只有这种程度么?”
不过,另外一边的雅达,本能地意识到了目前的形势极其不妙,她走近圭狄尼斯,对他耳语道:“殿下,我觉得先撤比较好!”
圭狄尼斯一时沉吟不语,摇了摇头,打算静观其变。
就算处于巨大劣势当中,他还是忍不住去想,这位自称是神圣帝国最后一位公主的女孩,到底会向他展现出何种“惊喜”?
意识到对方还不肯认输,爱琳抬起了素手,便继续完善这个世界。
首先,将“时间”模拟出来。
伴随着规律的海潮声,清爽的海风从城镇的一侧吹来;在林间扑腾的鸟雀簌簌地拂动树叶,彩蝶环绕的花儿散发出怡人的清香。被赋予了流淌的时间之后,这个充满了生机的国度显得更加美轮美奂。
再者,是居住在这个“理想国”里的居民。
只是一瞬间,原本空无一人的城镇,就充满了“人”的身影。做到这一步的时候,爱琳终于感到了精神力的限制,她没法将居民栩栩如生地绘制出来,所以被她创造出来的,在这个国度里居住、生活的居民只是一些看起来有些飘渺的“影子”而已,并非真正的实体。
不过,这似乎不妨碍她接下来的步骤——“观念”的赋予。
被篆刻在石碑上的法律条文,写成白纸黑字张贴的种种条例,通过故事书来表达的道德准则……爱琳极尽所能,将所有一切有关人类间相处的规则,用具体的形式临摹出来,随着她的动作,这些规则逐渐被固化……
隐然之间,这些“观念”已经被铸成了这个世界的“法则”。
爱琳所做的这一切,花费功夫,绘制出这个极尽真实的“理想国”,最终的目的,就是为了制定出真正属于她的“法则”。她敏感地意识到,借助“凡赛提的低语”和此间她可以调动的庞大魔力,所进行的此番尝试,将会使她在魔法的领悟方面获得巨大的收获。
而现在,一切准备工作都已经就绪。
抬起手指,眼睛微眯,爱琳加快了“理想国”的时间流速。
星辰起落,四季变迁,渔船出港不久又满载而归,不歇的风儿绽开又吹落了燃尽芳华的花儿……此番景象包裹了广场上的三人。
在强大的“法则”的排斥之下,三人之中的青袍人,犹如死去的树躯一般,在时间的流转中层层剥落、风化凋零。白驹过隙的顷刻过后,他那副充满了戾气的躯体被轻易摧毁,没有留下任何残骸。
这个过程里,青袍人既没有反抗,也没有发出痛苦的声音。更有可能的是,这是在他完全没意识到发生什么的情况下,就被抹杀了存在。
女孩那轻微的叹息声,在这个世界的天空里飘散开来。
圭狄尼斯终于露出了惊骇莫名的神情。
直到这时,向来自负的他才意识到……自己输了,并且输的很彻底。
就这样,事件终于到了尘埃落地的时候,等到“血雀”雅达带着圭狄尼斯撤去之后,爱琳长长地送了一口气。
紧接着,晕眩感阵阵袭来,爱琳的脸色一时煞白。
剧烈的波纹在世界的天空中泛起,失去了爱琳的精神力的支撑,这个逼真的“乌托邦”世界瞬时失色,宛如破碎的玻璃一般,无声无息地向下方跌落。在世界崩坏的同时,透支精神的反噬吞没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