幕间·

作者:神尾kamio 更新时间:2023/2/28 16:46:34 字数:17690

你好。

原本犹豫该从哪里写起,不过以问候语开头比较合适。

Hello,wrorld。

Hello,Anye。

我正在梁煌中部,北玉关镇的旅馆写这封信。

写完之后,我打算将这封信托付给知己羽轻。

听说看这封信的是〈空中天园实验室〉的Anye。我听到这个名字,有种奇妙的感觉。因为我的体内残留你的记忆。

如同你们〈探索者〉是从别的世界取得知识,我们也是从另一个世界取得知识。

我的名字是Anye2。

我们自称〈foreigner〉。从你们的角度来看,等同于异世界的智慧体。

你恐怕有所期待,我在这方面只能向你道歉,但是关于〈一致)( Eclipse)――也就是你们所说的〈unknown〉,无论是我们〈viewer〉 ,或是和我们同样属于〈foreigner〉的〈founder〉都完全无法对你们说明。

正确来说,我们可以说明,但这是我们自己对于〈一致〉的理解,并没有成功解析原理,也没有解决之道。

即使如此,我依然相信我们稍微领先你们,并且想履行义务。因为我虽然是你的伙伴,却也如同和羽轻的约定,是她的姐姐。

说到这里,我为什么是Anye2?

为什么是伙伴?

应该从这方面开始说明吧。

我们〈foreigner〉和你们一样,是因为那个〈一致〉而来到该拿洛。不过,我们的世界距离该拿洛非常遥远,到头来,我们这个种族还没有物理形状或是记述形状的资料。

因此,抵达这个世界的我们,必须借用这个世界现存的躯体当作化身。

如果羽轻的话语属实,那么依照她的说法,你是一位见微知著的聪明人物。

说到这里,我想你应该就知道了,我现在使用的是你保管在月球的躯体,以这个世界的方式来形容,这具躯体当时是没有「和灵魂相连」的状态。

虽然是擅自借用,不过请你见谅。

这具躯体清晰残留你的想法与记忆。

我能像这样对你说明,正是将你的这具肉体中的词汇数据再构成的缘故。我会讲这个世界的语言,主要也是托你的福。报答这份恩情也是我写这封信的动机之一。

愿你能以宽容的态度阅读这封信。

因为想撕毁的话随时都能撕毁。

2

Anye仰望天花板叹气。这不知道是第几次叹气了。

他手中是数张有折痕的信纸。

是透过羽轻转交给Anye的信。

Anye对这种一丝不苟的字体有印象。他翻阅手边文件想确认是谁的笔迹,发现是自己的。居然连笔迹都很像?Anye按摩眉心试着缓解头痛。

这里是〈空中天园实验室〉的会议室。

将矗立在赫尔比斯奇堡北部的废弃大楼改建而成,如今堪称是Anye的「家」。不是因为Anye几乎用尽财产买下这栋红砖风格外墙的七层楼建筑,是因为接纳Anye的同伴们总是和他一起待在这里。

包含Anye,这栋会议室住了巴甫洛夫、优诺莎、希格斯·科因先生、羽轻、夏也、格露露、路易斯皇子,以及新加人的可兰芙――合计九名〈探索者〉。

古代树贯穿这栋大楼,各楼层的中央区域无法使用,但是每层楼依然有三至四个房间,因此成员各自有一间自己的房间,也没有拥挤难受的感觉。

这个房间是Anye的办公室。

「九人」虽然不到渺小的程度,却明显是中小组织的规模,原本不需要「办公室」这么夸张的空间,在自己房间摆张书桌就够了。不过〈空中天园实验室〉是参加〈王权〉的十一组织之一 ,许多咨询或陈情非得由Anye处理,加上也会有访客上门,因此设立这间办公室。

Anye窝在这间办公室的时间多到难免被称为「家里蹲」。原因当然是因为工作多,但也是因Anye经常径自沉思,认为这样的自己会令其他成员担心。

只不过,〈空中天园实验室〉的成员大多无视于Anye的这种想法――

Anye向后靠在办公椅背,伸直背脊往后仰。

指尖将肚子上的信纸折好,收回信封。

很严重。

这封信可能引发严重的问题。

但是Anye闭上眼睛后方的双眼叹气。

「这封信确实是一大问题,不过真要说的话,〈王权〉的事、梁煌的事、

〈洛克兰瑟帝国〉的事,还有拉斐曼切斯先生的事,都是很严重的问题啊。」

Anye说出来才重新察觉,这些事态都不是开玩笑的。

不提拉斐曼切斯自己,他的组织〈圣祈堂〉发生经营上的问题。到头来,领袖失踪却风平浪静到这种程度才奇怪。多亏组织干部优秀,所以问题没有对外扩散,不过据报他们内部正逐渐累积疲劳。

〈洛克兰瑟帝国〉的事也是问题。依照调查,虽然规模不大,却发现他们开始征兵以及重组骑士团。

以赫尔比斯奇堡为中心统整东梁煌的〈王权〉,整合梁煌西半部的〈东部计划〉。虽然出现两个思想相左的组织,但Anye认为这件事本身不是坏事。

即使在这种分裂状态,〈探索者〉的知识终究是源自现代。既然这样,Anye认为双方不会开战。不只是以往,他现在也这么认为。

然而,这个常识似乎不适用于(该拿洛〉。

掌理西方的〈洛克兰瑟帝国〉看起来想和〈自由都市同盟司腊罗〉开战。而且战争一旦爆发,Anye认为这边的〈探索者〉们也绝对无法置身事外。我们的心应该无法冷漠到坚持置身事外吧。

〈探索者〉是现代日本人有好有坏。

〈东部计划〉不可能没察觉到这一点。Anye认为茵缇克丝在这方面的洞察力,优秀到连「敏锐」这个词都不足以形容。

梁煌正在发生的状况,Anye已经掌握某种程度的情报。他想到这件事就忧郁。毕竟这是赫尔比斯奇堡昔日差点走上的道路,即使是现在也无法断言绝对不会走上这条路。

〈王权〉。

是的,〈王权〉现在真的是再度站在新的分歧点。Anye被迫这么认为。如果是怪物或大规模异变这种看得见的危机,Anye应该不会苦恼到这种程度。在赫尔比斯奇堡,虽然拉斐曼切斯现在下落不明,却有伊萨克、左次及其他许多英雄级的〈探索者〉。如果面临战斗,Anye有自信可以排除绝大多数的障碍。

不过这次似乎不是这种问题。

真要说的话,很像〈unknown〉刚发生后的气氛。在Anye眼中,原本以为已经以〈新月汉堡〉驱除的那份绝望似乎再度苏醒,人们的倦怠与冷眼旁观,难道会孕育前所未见的〈战争〉?没这种经验的Anye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话说为什么变成这样,尽管思考这件事无济于事,但我没办法不去想,而且工作也不会自动变少,啊啊真是的!」

Anye啪咚一声趴倒在桌面。

装死能不能赶走麻烦事?Anye天真地如此心想,却完全赶不走,他扔出去的那封信以及面前的文件山就是象征。

「Anye。」

希格斯·科因先生敲门之后打开一条门缝窥视。

Anye说声「请进」,希格斯·科因先生修长的身躯就钻进室内。

Anye看希格斯·科因先生进来之后,将信塞进办公桌抽屉,移动到会客沙发组。看起来颇感意外的希格斯·科因先生也从银色托盘端饮料到该处。

「希格斯·科因先生班长也坐吧。」

「工作没问题?」

「我累了。」

Anye率直露出笑容。

「哈哈,那吾辈就奉陪。」希格斯·科因先生也如此回应Anye之后坐下。

两人就这么饮用类似热巧克力的饮料。喝起来温温的,而且非常甜。

Anye视线落在饮料表面浮现的漩涡状花纹。花纹缓缓旋转,大概是受到对流的影响吧。双色花纹像是螺旋。在意这种不重要的小事就是疲累的证据。Anye如此诊断自己。看来甜味渗进骨子里了。

「Anye太努力了。」

「班长也是。」

Anye微微一笑,希格斯·科因先生露出吓一跳的表情。

连Anye都察觉到希格斯·科因先生最近有点愁眉苦脸。这是希格斯·科因先生前往西方护卫羽轻他们年少组之后的事。希格斯·科因先生已经回报当时发生的事件,虽然文静的他没多说,但Anye想像得到他当时看见什么。

(班长遇见无法融入这个世界的〈探索者〉了……)

这在赫尔比斯奇堡也是逐渐显著的问题。

「〈unknown〉至今快满一年了。」

「再过一个月就满了……」

「嗯。」

(这一年让人们彼此被区分出来。)

如果〈unknown〉是短时间内解决的单一事件,那么这肯定不会成为问题,面临这种空前的惊人事态,只要是人当然都会受到打击,免不了茫然或恐慌。

「过了一段说长不长,说短不短的时间。」

「嗯。应该有人想回去吧。」

「没错……应该有人……不惜抛弃一切也想回去。」

「是啊。」

Anye也一样,说不想回去是欺骗自己,然而前提是「回得去」。从〈unknown〉到〈王权〉,赫尔比斯奇堡的居民几乎都成功适应这个世界,适应到「当然想回去,前提是回得去」的程度。这段话除了「想回去」的意愿,也包含「回不去的话就没办法了」的觉悟。

「抛弃一切」是沉重的话语。

Anye认为没人能够想像一切,也没人能够抛弃一切。

这反倒是「想要消除自己」的意思吧?是觉得一切都无所谓,使其回归为无的想法吧?Anye如此想像。

不过,并不是所有人都能应付这种令人失去理智的事件。这是没办法的事。而且这一年的时间,证明了这些人无法适应。

他们没意愿待在这个世界。以话语表达就是「即使回不去也想回去」吧。

「我并不是无法理解这个想法……」

「嗯,吾辈明白。所以不忍心责备。」

「好心酸啊。」

「很难受。」

两人注视马克杯,共享这份寂静。

人们内心存在着一份看不到未来的绝望。这个事实对Anye造成的刺痛,即使是再怎么强力的怪物都比不上。

「Anye……」

希格斯·科因先生难得支支吾吾,在雄辩的这份沉默粉碎之前,他以温柔的语气询问Anye:

「你想不想回去?」

这温柔的声音令Anye哀伤。这个世界在勉强希格斯·科因先生,自己不安的表情也是帮凶,但即使Anye这么认为,也没在心中找到答案。

Anye轻轻叹息之后,如同挤出话语般回答。

「我认为应该回去。」

Anye一直思考至今所得到的,是这种理所当然又肤浅的结论。无论怎么想,这个中肯论点都是唯一的解答。

「对于这个世界来说,我们果然是异物。有人活在这个世界而扭曲,也有人在扭曲这个世界,或许在原本的世界时,这种事就在发生。不,我认为已经发生了。但是如果能避免悲剧发生还是应该避免,而且我们――」

Anye知道希格斯·科因先生微微点头附和,但Anye满腔感慨,再也说不下去。如果手边那封信可信,即使无法断言回得去,也还有自己能做的事吧。

然而即使Anye注视了三十秒,拂优诺莎还很遥远,夜晚依然深沉。

3

「唉……」

羽轻听到嘴脣发出叹息般的声音。

抬头看向窗外,乳白色的光照亮古代树。成员大多外出训练或远征筹措物资,组织厅静悄悄的。

羽轻手边的文件有十几张。

不是按照格式的工整文件。

是在空白处写满笔记或考察的潦草文件。这份笨拙引得羽轻露出自嘲般的

笑。

这些笔记是羽轻的足迹。在没留下足迹就会遇难的黑暗荒野,当成救生索书写至今的奋斗记录。

答案大多很简单。有时候只是「本月购买约五百份训练用的替代武器」这种答案。不过为了得到这个结论,应该进行什么样的思考?不用思考也行。也可以使用讨论或计算的方式。总之该怎么做才能得到答案?羽轻不知道。

因为在〈圣祈堂〉,这种决定几乎都是半自动产生,只要填写申请文件并且缴交,

就会在统计之后于下个月发放。不过这种自动分配处理程序,是由〈录神官〉外部的〈圣祈堂〉记述设立的职员功能所进行。

〈unknown〉导致组织无法接受外部通讯的行政支援,但这并没有立刻造成问题。成员们已经熟悉这种申请/支给的手续,主动制作相关的行政文件。营运总部持续在统整文件之后发放必要的物资。这种构造现在依然继续运作,是梁煌国家顶尖的超巨大组织〈圣祈堂〉存续下去的重要原动力。

然而在另一方面,这是〈圣祈堂〉的物资调度能力几乎无限大的时期使用的构造。在无法取得「五百份训练用的替代武器」时,设施没有应变的功能。进一步来说,不只要调整或变更这种现有案件,也接连产生全新的要求或是跨部门职责的案件。

羽轻是别名〈Drei-Klauen〉(三羽乌)的〈圣祈堂〉干部之一,自负熟悉这个组织的营运设施。事实上,利用外部通讯分配物资或管理行程的工作,组织长完全交给羽轻处理。

然而,单纯管理一个已经运作的设施(而且是包含半自动调整与行政辅助功能的设施)是一回事;针对某个案件寻找正确的解决之道,将其程序化之后公告执行,设计为可以正常运用的设施,这又是另一回事。

――自己不知道这完全是两回事。

这个事实令羽轻苦笑。

〈Drei-Klauen〉是小丑的名字。

栉八玉就是知道这件事才离开的吧。如今羽轻率直这么认为。

用力伸个懒腰,临时办公室逐渐染上一层朦胧的柠檬色光芒。看来午后时光也进入尾声了,虽然不是晚霞的枣红色,却是暗示黄昏即将来临的柔和阳光。初春三月的阳光没有热度,温和又美丽。

羽轻转换心情般起身,拿起水壶往玻璃杯倒一杯凉茶。

这间临时办公室单调乏味,也没有茶具,由于是拿能容纳二十人左右的会议室

隔间使用,也是理所当然。〈圣祈堂〉当然有正规办公室,内部气氛如同贵宾室般奢华又具备魄力,但羽轻在精神层面不太方便使用。和拉斐曼切斯共处的时候都是理所当然般利用那个空间,所以现在觉得真是神奇。组织长肯定有某种魔法般的能力,能让周围的同伴们都变得厚脸皮吧。如此心想的羽轻轻声一笑。

「喔,羽轻小姐。」

敲门之后不等回应就探头进来的人,是拥有开朗眼神的青年――〈第八商店街〉的卡拉辛。卡拉辛毫不拘束地钻进室内,关门放下行李。由于经常获准入内,所以对于卡拉辛或羽轻来说,卡拉辛进出〈圣祈堂〉都是家常便饭。

「卡拉辛先生,辛苦了。」

「啊哈哈哈。我说啊??已经不太妙了??」

「不妙吗?」

「因为忙翻天啊!」

「真是的,老是这样开玩笑。」

羽轻就这么以指尖邀他坐下。卡拉辛放下左右肩膀的背包,一边整理手中纸袋的内容物一边说下去。

「这种事……有吗?总之羽轻小姐似乎也很忙。」

「只是手脚笨拙罢了。」

「又来了。你说得这么认真,害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羽轻以视线朝文件示意。

是七十五、七十七、八十一、八十五级成员的〈大规模战斗〉计划书,如果是〈unknown〉之前的〈圣祈堂〉,这种程度的战斗每周会进行三百次。从等级区间来看,这种大规模战斗不是「挑战」,算是「例行公事」。但如今一切都变了样。

在虚拟化为现实的这个世界,战斗难度大幅提升。七十五级的大规模战斗,以前是七十至七十二级〈探索者〉挑战的关卡。但现在以这种等级应该很难大获全胜吧,即使做得到,也非得做好消耗相应资源的心理准备,非得仔细检讨参加人员的等级。

移动成本增加也是一大问题。不方便以〈妖精环〉移动的现在,远征都要使用骑乘生物,也得携带扎营工具与食物。能让人说出「这是小试身手的大规模战斗,接下来去挑战一下吧」的这种迷宫变得少之又少。

「〈大规模战斗〉吗?」

「是的,不过只是挑选附近合适的地点。」

「可以看吗?」卡拉辛问完,羽轻点头回应。卡拉辛在她面前翻阅计划书。注释与笔记很多,张数却不多。计划很单纯。

「果然想要〈幻想级〉的材料啊。」

「是的。」

羽轻点了点头。

赫尔比斯奇堡正值技术开发潮,在充满活力的现状,各种物资都在进行买卖。不只食物,武器或防具等物品也一样。在各种物品价格大起大落的混沌中,有两种物品的市价水涨船高。

第一种是难以复制的休闲用品。例如美食或是娱乐用品的价格都很高,漫画或手工模型更是涨到屡创新高。虽然被关在这种奇幻世界,但羽轻他们是现代地球人,非得找东西滋润内心才行。羽轻也一样,看到新研发的蛋糕打广告,荷包就难免缩水。

另一种是〈幻想级〉的材料。

在这个世界,「材料」泛指制作其他物品时当成原料的物品。以制作料理为例,小麦,番茄、秋刀鱼与芋头都是材料。相对的,加工材料制成的物品叫作「加工品」。加工品也可能成为制作其他物品时的材料。

这些「材料」可以从这个世界取得。木材来自森林、矿石来自矿山、鱼来自大海。也有农田或牧场这种需要人力的材料取得处。这种材料的生产者几乎都是〈该拿洛〉。

〈探索者〉比较熟悉的是怪物掉落的物品。这种物品特别被称为「掉落材料」或是「怪物材料」。

虽然没有明示,但材料大多分成数个等级。例如即使同样是「铁矿石」,也有低阶与高阶之分。低阶矿石可以在怪物少又不强的安全矿山取得,想得到高阶矿石就要背负相应的风险。

在这些材料中,〈幻想级〉材料的取得难度最高,是必须以〈大规模战斗〉讨伐的怪物才会掉落的材料。〈幻想级〉的材料是珍贵资源。不只是修补〈幻想级〉武器防具的必需品,如今也需要这些材料制作这类装备,除此之外,在〈unknown〉过后的这个世界,不只是武器防具,各种发明物或实验导致这类材料的需求有增无减。〈洛德立克商会〉以〈龙鳞炼瓦〉制作超高温炉就是著名事迹。

「补给这方面应付得来吗?」

「当然万无一失喔。食物与补修材料都没问题。」

「怪物材料这边还好,但其他部分果然容易入不敷出。」

「这部分就分工合作吧。」

「好的。」

〈圣祈堂〉原本是自给自足的独立组织。至少羽轻知道,拉斐曼切斯的兴趣是打造一个「内部具备补给功能,可以独自永续运作的组织」。

然而在历经〈unknown〉的现在,这个功能的缺陷也很明显,如果是游戏就算了,但在状况复杂化又加入〈王权〉之后,自给自足只是一种理想。随着远征时间拉长,外部补给的重要性增加,和卡拉辛率领的〈第八商店街〉合作是不可或缺的。

「羽轻小姐好努力耶。羽轻小妹也是,赫尔比斯奇堡的女生们都好耀眼。」

花费不少时间讨论远征所需的补给与供给方法(能送到当地是再好也不过)之后,卡拉辛以戏谑语气对羽轻说。

「没那回事。」

羽轻如此否定,卡拉辛苦笑回应「你选错比较对象了」。

确实如此吧。羽轻心想。

拉斐曼切斯果然很特别。羽轻接触他创立的〈圣祈堂〉这个巨大组织,越是深入理解就越发体会到这一点。羽轻想到的问题点,拉斐曼切斯早就已经料想到,而且羽轻总是在事后发现预先防范的痕迹。不只如此,即使是羽轻认为「应该不需要,最好简化」的程序,其实都是用来维持平衡,或是针对问题设定的冗馀要素。

羽轻第一次知道,某些艺术品或作品是以「组织」的形式存在。〈圣祈堂〉是拉斐曼切斯的作品,而且肯定是以超凡才华创作而成。

拉斐曼切斯很特别,不应该和他相比。即使是羽轻也明白这一点。

但羽轻没有其他能够效法的老师,而且这个世界也没有范本可循。

「啊??对,那个……我认为腹黑阁下不错啊?」

「Anye先生……吗?」

「嗯,没错没错,就是他。Anye阁下。」

羽轻有点结巴,回应她的是语气略感意外又相当不负责任的话语。

「为什么?」

「毕竟Anye阁下也有笨拙的一面。就我看来,他是羽轻小姐这一类的人吧?」

卡拉辛流利回答疑惑的羽轻。

如同预先准备好答案。

「是吗?」

「Anye阁下大概五成是这样喔,真的。」

「五成是哪样?」

「Anye阁下啊,有五成是凡人对吧?然后四成是秀才、一成是自暴自弃。」

「啊?」

双手抱胸噘嘴的卡拉辛,语气听起来像是在开玩笑。

五成是凡人――

羽轻咀嚼这句话的意思。

啊啊,原来如此,她认同了。

五成凡人四成秀才,这句话形容得很妙。羽轻轻声一笑。

如果完全是凡人,甚至不知道自己的立场。知道自己多么不懂、多么无知,知道自己实际上知道多少,所以即使身为凡人也无法马虎了事。应该是这个意思吧。

和羽轻留下的小小足迹一样。

拚命思考、调查好几天,完成五张约A4大的笔记。这就是最真实的羽轻。羽轻内部的「聪明」命令羽轻制作这份笔记。因为「聪明的羽轻」知道这是习得正确做法的仅存方法。

然而另一方面,「平庸的羽轻」只做出五张笔记,这是羽轻现在的实力。笨拙、不敏锐,缺乏能力,但是这也没办法。因为现在羽轻的现实只有这种程度。

这确实非常丢脸,另一方面却也令她松了口气。

这五张笔记是羽轻的领土。羽轻写在这些纸上的考察,是她充分思考、烦恼过的范围。领土外侧当然有许多羽轻不清楚的事情,连她长年待的这个组织都满是她所不知道的事情。而且羽轻只能像这样以缓慢到生厌的速度扩增领土,虽然差点对此绝望,但卡拉辛的话语使她察觉自己的想法错了。

慢慢来也在所难免。这是最真实的自己。

反倒只能以这种方式扩增领土,即使看起来再怎么迂迴,继续使用这种手法就好。这是羽轻被点醒的想法。

某个青年以相同的方法成立〈王权〉,让拉斐曼切斯露出深深的笑容。卡拉辛让羽轻学会这一点。

「比起那个十成是魔鬼的超级眼镜哥,我认为Anye阁下更值得当成借鉴哦?」

「嗯。 」

「嘿嘿,感觉眼神终于变坚强了。」

卡拉辛扶着下巴,以装模作样的姿势对羽轻微笑。自己或许害这名开朗的青年费心了。羽轻感到难为情。许多人在帮助羽轻。赫尔比斯奇堡副本结束之后的每一天,也是让她察觉至今暗中助力的每一天。

「不不不,就算你完全不说,我卡拉辛也知道喔。铜锣烧怎么样?」

「啊??少东家,您又在搭讪?」

卡拉辛从纸袋取出铜锣烧,羽轻正要收下时,一名穿五分裤的少年发出响亮声音敞开房门。记得是卡拉辛的伙伴,经常受托帮〈第八商店街〉传话或转交东西。

「塔洛,不是那样啦。」

「那不是我刚才买的吗?您真的老是在摸鱼耶。好了好了,一起去交货吧。」

「啊,那么,羽轻小姐?再见 !啊,啊。打起精神的话改天吃个饭吧!」

「谢谢你帮忙进货。」

「咦,真的?塔洛,刚才这反应很好吧?」

「卡拉辛先生,走了啦走了啦,反正是挥棒落空三振,所以死心吧。」

「塔洛,这是工作润滑剂那样的对话啦!」

「所以您会像润滑剂那样被甩喔!」

被少年拖走的卡拉辛声音逐渐远离,羽轻发出清脆的笑声目送。高山三佐应该快换好义肢回来了。羽轻认为自己很幸运。

〈王权〉正面临苦难的时代。羽轻也明白这一点。

所以现在想尽量累积实力。

不是等级,也和这个异世界无关,是名为羽轻的少女对未来的自己抱持期待,是她的一项决心。

4

伊萨克本来就不喜欢春天这个季节。

只不过是天气稍微变好,气温稍微回升,空气雾茫茫的无从改善,明明不是夏天却也不是冬天,这种不上不下的季节实在荒唐。

他也不懂市区为何莫名浮躁起来。哎,毕竟是会计年度决算的时期,学校也进入新的学年,可以理解为何洋溢心神不宁的气氛,但就算这么说,这对伊萨克来说没什么好处,真要说的话属于麻烦的范畴。

从孩提时代、学生时代到现在,春天只是麻烦的时期,是产生没必要摩擦的季节。虽然有收入之后好了一点,但这是因为终于可以自由和那种浮躁的家伙保持距离。

总之,伊萨克本来就不喜欢春天这个季节。

不过,这边世界的春天似乎不太一样。

这个世界比原本的日本严寒,冬天颇为难熬。对于伊萨克他们〈探索者〉来说,下个不停的雪或结冻的森林当然不造成任何阻碍,对于〈该拿洛〉来说却不是如此。

伊萨克从二月开始断续驻留的沙南,以位置来说相当于原本日本的千叶,因此不会被大雪埋没,不过整整两个月覆盖着银白雪景,听说湖水结冰超过四十公尺。

对于没有〈探索者〉装备的人们来说,冬天是活动受限的季节。

占据梁煌东部的〈自由都市同盟司腊罗〉不是贫困的同盟,源自〈探索者〉的新技术如今也让他们在各方面受惠,不过和夏天或秋天相比,冬天能收获的各种作物还是减少了。虽然没有雪国那么严重,但沙南的饮食生活也偏向于以保存食品为主的朴素风格。春天不是雾茫茫又不上不下的季节,是意味着冬天结束的季节。

身为昔日穿着羽绒外套到处跑,饿了可以在路边连锁餐厅自由点餐来吃的日本人,伊萨克多少冒出「抱歉,你们尽管欣喜吧」的反省念头。

冒出这种无益感想的伊萨克,正在吹着四月春风的山丘上,背靠大树休息。

这里是从沙南之都跑步约三十分钟距离的郊外。

严格来说,这附近不在沙南之都境内,不过周边村庄几乎都近到和界线相邻,放眼望去尽是恬静的农田。

伊萨克他们〈黑剑骑士团〉接受〈王权〉……应该说接受Anye的请求,在这里训练沙南所属的公爵领地骑士团〈水晶玻璃靴〉。

虽然这么说,但要是伊萨克掌理锻炼骑士团的实务就没办法做表率。团员以这个理由阻止伊萨克参与,所以他本人闲得发慌。就算这么说,他也不能完全扔着不管,所以就像这样忍着睡意在山丘上观看训练过程。

山丘是半径约一公里的圆形构造,颇高的中央区域是一片约小型操场大的杂木林,不过是往伊萨克的背后万向延伸,不会影响视野,出没的动物也只有野狗、狐狸或鼬鼠之类。

伊萨克俯瞰的山丘斜坡上,如同刚冲洗过的翠绿春草茂盛生长,一支部队正沿着斜坡往上跑。由伊萨克率领的〈黑剑骑士团〉三名团员带头,后方是〈水晶玻璃靴〉的部分成员,总共约四十人吧。

虽说要训练,但人数太多的话效率不好。

将整个骑士团分成五队,三支部队在这座山丘周边。肯定正在山丘底下绕圈跑步,或是以树木练习突击,既非在该拿洛出生长大,更不是什么骑士的伊萨克完全不知道该怎么训练骑士,只是听到要训练骑士就认为大概是这么做。

春天的嫩草意外富含水气。

〈水晶玻璃靴〉的名义是骑士团,骑士们身穿柯文公爵家配给的金属铠甲。因此颇为沉重。这样的他们在教官带领之下,沿着青草斜坡往上跑,许多人被脚边的湿润绿草绊得悽惨跌倒 只要训练开始三十分钟,细心保养的银色铠甲也沾满青草与泥土。

但〈水晶玻璃靴〉的成员毫无怨言地跳起来,为了回到自己的队列而猛然冲刺。

带头奔跑的三名〈探索者〉――钢暴丸、耶弗利与利伊·贞特,朝他们大喊「喂!手臂动起来啊!」、「喊出声音啊!」之类的话语。伊萨克觉得这些家伙真是阳刚,不过到头来,之所以不让伊萨克带队训练,就是因为他热血运动社团风格的斯巴达指导,不只是〈该拿洛〉吃不消,连部下都不敢领教,但他本人不知情。

在和煦阳光中置身事外眺望训练过程的他,满脑子都是「真是一群闷热的笨蛋」、

「那些家伙真的有大脑吗?」、「不对,不行吧,毕竟〈黑剑骑士团〉的团员尽是没智商的家伙」、「哎,真的没救了」这种有点失礼的感想。虽然这么说,但他傻眼的同时也挂着笑意。伊萨克自己不讨厌这种傻劲,甚至在某方面觉得可爱得不得了。如果反感的话,他连一秒都不可能担任这种阳刚组织的领袖。

「停,停!」

「休息三十分钟!」

「软弱的少爷们!休息啦!」

担任教官的团员在大约一百公尺远的地方大喊。再怎么说,伊萨克也完全知道他们乐在其中。三人朝伊萨克这里一瞥就悄悄讨论,然后朝这里鞠躬。看来没什么要回报的事情。伊萨克说过训练的时候随他们自由发挥,所以也是随便挥手回应。

他认为那些家伙应该会妥善安排。

令他吃惊的反倒是〈该拿洛〉那边。

公爵领地骑士团〈水晶玻璃靴〉是守护沙南的柯文家骑士团。柯文家的立场是〈自由都市同盟司腊罗〉的实质盟主,旗下的骑士团自然是〈该拿洛〉之中的佼佼者。伊萨克事前听过这样的说明。

虽然这么说,却是以〈该拿洛〉为基准。这群人等级只有二十五左右。伊萨克原本认为他们不可能强到哪里去。这部分他至今也这么认为。这群人不强。

不过,也没有想像的弱。

〈水晶玻璃靴〉的成员充满毅力。

现在他们也穿着那套铠甲跑了两小时。

在九十级的〈探索者〉眼中,这当然只是早上散步的程度。不,到头来,在具备等级概念的这个世界,这或许不是那么值得称赞的事。但他们汗流浃背,全身泥泞不堪,即使被伊萨克他们这样的外人怒骂,也没在前所未有的严格训练说出丧气话。不得不说他们相当有骨气。

伊萨克的同伴们回到宿舍之后,也在背地里称赞〈水晶玻璃靴〉。开始训练至今快两个月。〈黑剑骑士团〉与〈水晶玻璃靴〉应该逐渐熟悉彼此了。

骑士们分成五队,不在这里的两队有一队在市区放假,另一队正在〈杜瓦查鸟园〉

和怪物交战。他们拆成小组,在〈黑剑骑士团〉的带领之下猎杀等级高的怪物。也就是俗称的「练级」。

〈该拿洛〉的成长速度远远比不上〈探索者〉。依照报告大概是五分之一左右。即使处于这种劣势,只要持续打倒相差二十级的高阶怪物还是能迅速升级。从〈该拿洛〉的常识来看,这种升级速度快得像是在开玩笑。

当然,如果只让他们升级之后就扔着不管,不知道如何运用这份战力的他们应该会引发问题吧。所以让他们练完级之后,要像这样进行如同折磨肉体的训练,再反覆进行模拟战到麻木的程度,习惯自己性能大增的肉体。这套标准程序就是〈黑剑骑士团〉这两个月进行的升级训练。

伊萨克闭上的双眼微微睁开。

然后再度闭上。

好像听到某个声音。应该是多心吧。

但他原本想忽视的现实,以「伊萨克大人??」这个稚嫩的声音前来捕捉他。

以轻盈动作跑过来的一名少年,来到靠坐在大树旁的伊萨克附近停下脚步,涨红脸颊调整呼吸。是拥有白皙肌肤与银色头发,看起来聪明伶俐的少年。大概是体色天生就很浅。看他的体格毫无强壮可言,所以光是跑这一小段距离,他的脸颊就染上粉红色,上气不接下气。

明明喉头发出难受不已的声音,浮现在脸上的却是满面的笑容。

「伊萨克大人!」

「叫我伊萨克就好。你的称呼方式好恶心。」

因为换气而差点中断的这声呼唤,引得伊萨克撑起上半身。身穿连帽长袍的〈探索者〉以及侍女们随后追过来,撑起巨大的阳伞扩张树荫,在伊萨克让出的场所铺帆布。少年挂着征求许可的表情观察伊萨克,但是身穿连帽长袍的〈探索者〉――伊萨克的副官雷萨立克说「请坐」,所以少年坐在帆布上。

「可是……」

「听孩子讲『大人』这两个字,你们不会起鸡皮疙瘩吗?」

伊萨克噘嘴询问正在准备饮料的侍女。「呃,是这样吗……」侍女只挂着为难笑容含糊回应。大概是避免评论雇主儿子的礼仪吧。真是浪费了那对好**……伊萨克的嘴噘得更明显了。

「我说你啊……」

「我叫伊榭鲁斯。」

「啊??伊榭鲁斯。」

原本想委婉要求侍女想想办法,但伊萨克放弃这个作战向伊榭鲁斯搭话,伊榭鲁斯随即开心回应。他为什么这么黏我?伊萨克如此自问。

「你那个语气不能改一下吗?」

「父王大人与母后大人吩咐我要有礼貌。」

叫父母居然也加「大人」……伊萨克一副憔悴的模样按住额头。

「我对这种称呼很感冒。」

「毕竟伊萨克大人是〈探索者〉,现在又担任指导者锻炼沙南的骑士团,还出力保护过沙南。」

无论在原本的世界还是〈录神官〉的世界,伊萨克总是回避这种高雅又麻烦的人物。这种人是由拉斐曼切斯或Anye,也就是由眼镜成员负责,不是由伊萨克负责。

不过,这个小朋友不知道误会什么,似乎很喜欢伊萨克。

幼稚、聪明又弱小,真的难以应付,伊萨克噘嘴瞪向身旁。

而且伊榭鲁斯笑**的,不知道他想到什么事。

「这都是我自己喜欢才这么做的。」

「是这样吗?」

「就是这样,我不是『大人』或『 阁下』这种了不起的家伙。擅长这种事的精英眼镜正在某处旅行。」

「旅行吗?」

「总之,这不关你的事。」

「好的。」

伊榭鲁斯当然不认识拉斐曼切斯,但他毫不质疑点头回应。

到头来,要是那个〈狂战士〉在场,伊萨克认为这种任务就不会落到自己身上。明明骨子里某方面和伊萨克很像,却只有表面工夫做得超一流。拉斐曼切斯才是最适合训练〈该拿洛〉骑士团的人选。

听说拉斐曼切斯因为不明原因失踪,但伊萨克不太担心这个〈狂战士〉。他认为这家伙肯定会突然出现,讲出「造成各位的困扰了,其实我发现了新的大规模战斗任务」这种话。

只不过,因为他不在,使得赫尔比斯奇堡开始飘起火药味,这也是事实。

领袖堪称是团队本身。失去领袖的集团很脆弱。伊萨克看过好几个案例,而且下场大多没什么乐趣可言。就算这么说,伊萨克也不认为拉斐曼切斯的〈圣祈堂〉毫无防备措施――伊萨克如此思考时,雷萨立克以戏谑语气叫他。

「伊萨克兄。」

「你不准加『兄』这个字。」

「看,伊榭鲁斯大人,可以加上『兄』这个字叫他喔。」

「『伊萨克兄』吗?」

平常总是抽到下下签的副官,没放过这个能消遣伊萨克的机会,忍笑瞥向伊萨克。

「你们真的――」

「总觉得『伊萨克兄』听起来好帅。」

伊榭鲁斯与雷萨立克如同环绕音效般轮流这么叫。不知道哪里有趣,伊榭鲁斯频频点头认同。连侍女们都被他的模样逗笑。

「伊萨克兄,你的嘴巴变成四方形喔。」

雷萨立克最棘手的地方,在于他总是在伊萨克即将爆发的时候打住。如同试胆赛车那样,在即将达到沸点的界线收回话语。

「唔,你们真的要逼我动用〈暗殇之剑〉是吧?」

伊萨克这么一喊,雷萨立克耸了耸肩,迅速拉着伊榭鲁斯的手,说起「好啦,我们去帮骑士团的训练打气吧,这是领主一族的工作喔」这种话。

伊萨克抓乱刘海,看向训练中的骑士团。

仔细一看,他们冲刺的脚步差不多开始笨重了。帮那些家伙打气应该也不错吧,也可以顺便发泄刚才被雷萨立克捉弄的郁闷心情。

伊萨克拿起爱剑,走下平缓的山丘。

5

「结婚之〈典灾〉卡麦萨尔……?」

Anye复读着左次说的这个名字。

Anye没听过这个名字。从〈录神官〉还是游戏的时候开始,登场的敌人数量非常多,Anye也没有悉数掌握。

即使如此,关于日本服务器出没的主要敌人,Anye至少大多记得名字。不提「卡麦萨尔」这个名字,「结婚之〈典灾〉」这个称号非常特别,很难想像自己会忘记。

「是的,对方如此自称。」

「与其说是结婚,那样应该是婚姻诈欺吧?」

荠接在左次后面这么说。

榻榻米加纸门,壁龛挂着优美书法的挂轴。

Anye与优诺莎来到赫尔比斯奇堡屈指可数的战斗组织之一――〈西风旅团〉会议室的和室,迎接两人的是〈西风旅团〉组织长左次以及左右手荠。

以Anye的立场来看,这两人是怀念的〈放荡者的茶会〉同僚。

Anye平常起居使用的是西式桌椅,所以这间和室是令他不太自在的空间。反观优诺莎倒是很适应这个房间的摆设,正在享用招待的茶点。优诺莎在〈空中天园实验室〉的个人房间,也打造成比这个房间小一号的和室。正坐似乎也不以为苦。

「正如城前辈所说,是奇怪的敌人。」

「没想到左次居然遭遇了……」

「您不是早就预料了吗?」

「不算是早就预料,只是觉得找大家打听,或许可以问到遇见这种敌人的情报。」

Anye与优诺莎造访〈西风旅团〉,是因为有事要找左次商量。以密语提到这件事时,左次说可以立刻提供情报,所以Anye专程跑这一趟。Anye在组织客厅说他要「去一趟西风」优诺莎就跟来了。

Anye要向左次询问「没看过的奇特怪物」的情报。〈unknown〉之后,敌人出现变化。或是出现特殊的种类。Anye着手收集情报想知道细节,而且一开始就抽到大奖。

左次与荠提供了正如Anye预料……应该说超越Anye想像的情报。

「除了我们,好像也有人回报遭遇这种敌人耶?但好像不是同一个。」

「荠小姐消息还是这么灵通耶。」

「还好啦。因为我有女生的情报网,这个很厉害喔,咿嘻嘻。」

关于名为〈典灾〉的怪物,Anye其实已经获得情报。

他真的是现在才知道这种怪物叫作〈典灾〉,不过在梁煌服务器,发现新种类怪物的报告其实不算稀奇。

虽然大多是失去外部攻略通讯的〈探索者〉得意忘形而贸然断定,不过清查这些报告就会发现,某些报告再怎么样都不是看错或记错,确实是新种类的怪物。

这种目击证词,在〈unknown〉之后越来越多。

并非单纯的「慢半拍才查明未知情报」,而是如同「类似事例随着时间增加」。

Anye不认为这些新种类的怪物都是〈典灾〉,但依照左次他们的说法,除了〈西风旅团〉也有人遭遇过这种怪物。

听左次他们说,结婚之〈典灾〉卡麦萨尔这种怪物,拥有「伪装成〈该拿洛〉

」以及「让异性着迷」的能力。

这个敌人伪装成〈该拿洛〉的青年商人,入侵失去都市防卫机构的赫尔比斯奇堡,拉拢各种女性〈探索者〉,一时之间拥有无法忽略的影响力。

〈西风旅团〉里,〈左次亲卫队〉的部分成员觉得可疑,联手讨伐这个敌人。

「还是一样乱来耶。」

「我们组织一向规行距步,既然对我们家的女生出手,我们就不会留情。」

「没错喔,安伊。」

优诺莎,不知为何骄傲点头回应荠这番话。

「优诺莎也有帮忙?」

「不,我第一次听说。」

既然这样,为什么在这时候愉快点头?Anye搞不懂。

荠斜眼看着这样的Anye挺胸,优诺莎以尊敬的眼神反复点头。Anye朝左次使眼神,发出「为什么是这种反应?」的求救讯号,左次回以「她们似乎成为好朋友喔。女生只要一起吃甜食,很快就会成为朋友耶」这样的祥和回应。

只有左次能说得这么悠哉。

Anye如此做想。

幸好Anye记性算是不错,没忘记〈天秤祭〉的惨剧,没忘记〈Danceteris〉的蛋糕吃到饱会场,Anye等三人「一起吃甜食」的结果。左次的器量终究不一样。

Anye决定别深入探讨这个问题。

荠将视线落在手上的一迭纸说下去。

「目前打听到的有疾病之〈典灾〉希斯痨、丑闻之〈典灾〉札讽、度量之〈典灾〉巴古利司,以及……」

「还有我们打倒的结婚之〈典灾〉卡麦萨尔。」

「大致是这样。」

看来那迭纸是临时制作的报告。

细节我整理在这份笔记……不过阿城,这些家伙是什么?」

荠的音调低了一截。

她轻声说「有股火药味」。应该是荠的直觉吧。她看起来是粗野,随便又懒惰的酒鬼。却只有直觉很敏锐。Anye在〈茶会〉时代被这样的荠救了很多次,被恶整的次数则是十倍。

虽然这么说,事实上Anye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开拓智域〉新增的怪物。要这样说明很简单,但Anye不认为这是真相。只是目前找不到方法证实Anye所知的情报。大概无法证实吧。Anye有这种预感。

「……」

「城前辈,他们是敌人吧?」

所以Anye无法立刻回答左次这个问题。

应该是敌人。十之八九会挡住Anye的道路,封锁〈探索者〉的末来。但他不确定这些「敌人」是如字面所说的敌人。不,Anye甚至有种「他们不是敌人」的预感。如同倒下挡路的树木是「障碍」,却不是「敌人」。

「既然曾攻击我们,我们就非战不可。」

所以Anye没肯定或否定左次的质疑,换个方式这么说。

不过左次似乎认为就算这样也好。

他像是放心般露出灿烂的微笑,轻声说「太好了,毕竟已经打倒了」。

啊啊,原来如此。Anye认同了。左次不是在询问,而是在担心已经讨伐的对手。

左次这个后辈不知为何似乎仰慕Anye,从以前就很亲近。昔日不只是〈茶会〉的活动,还经常一起组队到处闯迷宫,左次和Anye出游时,巴甫洛夫或一彦也经常加入,Anye从那时候就经常遭到沙姬等左次粉丝们的嫉妒。

左次是温柔体贴的少年。

「不过,某方面和一般的怪物不一样。」

「这些家伙也受到〈unknown〉的影响吗?不然就是〈开拓智域〉的影响。」

Anye分心想这件事的时候,左次与荠这么问。

两人都很聪明。即使不知道原由,也只靠自觉几乎猜中。

「两者皆是。」

「这样啊 ……」

Anye回答之后,荠没有继续问下去。荠有个Anye不知道的进退基准,不会跨越这条界线。这大概源自她比Anye年长吧。

「城前辈,我们能帮忙做什么吗?」

「想再得到一些情报,还有再多一点时间。」Anye回答左次的询问。「保护这座城市就好是吧?」一如往常敏锐的荠大幅点头。

「什么嘛,那就是和至今一样是吧?请交给我吧。」

左次露出放松力气的微笑。

脱力般的亲切表情让Anye松了口气,也觉得不能太依赖别人。

Anye想起萤火虫飞舞的前赫尔比斯奇堡车站月台。

Anye要求协助设立〈王权〉时,左次不问理由就一口答应。

左次回应得很随便,就算这么说,心底蕴含的决心与誓言绝对不随便。〈王权〉之所以能够成立,某方面来说确实多亏左次的支持。〈新月汉堡〉开张时遭受批判与压力的〈三日月同盟〉,就是由〈西风旅团〉保护的,这是Anye后来知道的事实。天底下居然有我这种在最后掉以轻心的策士。Anye总是得到他的援手。这份救赎温暖渗入内心。

「总之交给我们吧,因为我们也变强了。」

「城前辈,请交给我吧。」

「安伊,交给我吧。」

优诺莎不知为何像是和他们一组般拍胸脯挂保证,这副模样引得Anye轻声笑了。左次也跟着笑出声。

「宗次,怎么了?」

「没事。城前辈……女生很强对吧?」

「当然强喔!太强了。」Anye说完起身。

双腿发麻而板起脸的Anye道别时,左次轻声说:

「城前辈,那是奇怪的敌人。」

大概在说〈典灾〉吧

左次如同在回溯记忆般蹙眉。

「该怎么说,是来到这个世界之后,最像是〈录神官〉的敌人。」

「像是〈录神官〉……?」

「嗯。当然是第一次见到,对方也会使用奇妙的攻击方式,而且很强。」

「没错没错,比〈该拿洛〉还要……该怎么说……」

「像是游戏。如同打倒〈录神官〉的怪物那样,有种身心舒畅的感觉。」

左次讲话总是凭感觉。因为能力足以一跃得到正确答案,所以不擅长以简洁易懂的方式说明过程。

不过Anye将这番话刻在内心。

因为其中肯定有某些必须汲取的要素。

6

离开〈西风旅团〉的会议室时,天空已经染成枣红色。

即使比不上原本的世界,但赫尔比斯奇堡在黄昏时分依然热闹。

寻找旅馆的旅行商人。

贩售晚餐菜色,以美味自豪的路边摊。

从郊外原野回到据点的〈探索者〉们。

在〈探索者〉与〈该拿洛〉熙熙攘攘的人群中,Anye与优诺莎并肩前进。

Anye心不在焉地看着来往的行人。染成橙色的这幅景色,和左次所说的「像是〈录神官〉」这句话重叠。大概是指之前只能隔着电脑屏幕观看的那个时代吧。但他不认为现在位于面前的人潮是游戏里的光景。

究竟是什么要素让左次选择这样形容?Anye还没实际接触〈典灾〉,所以不知道左次想表达什么,不知道他当时感觉到什么。

「安伊。」

大概走了十分钟左右吧

与其说Anye是以时间知觉判断,更像是从移动的结果推算。

优诺莎询问般的声音,以及轻拉Anye袖子的可爱动作,捞起陷入思绪的Anye。

Anye察觉自己不知何时忘了她的存在,停下脚步。

「嗯?优诺莎,什么事?」

「安伊累了吗?」优诺莎从下方注视Anye的脸,若有所思般询问。

「咦?为什么?没那回事喔。」

「这样啊。」

Anye连忙如此回答,优诺莎也一如往常以简短话语回应。〈unknown〉刚发生那时候,Anye会努力想要维持对话,但现在也不常这么想了。现在的Anye知道,优诺莎应该不是在要求聊得多么愉快,真的只是在担心而已。

抱持当时走在海边的心情抬头一看,黄昏的赫尔比斯奇堡好美丽。

大概是因为昨天下雨,四月的绿意更显润泽,反射闪亮的枣红色阳光。性急的居酒屋点亮橙色的〈萤火灯〉开始招揽客人,随即有两三个〈探索者〉进入那间店。

这里的中央大道和地球上的赫尔比斯奇堡相比,因为有古代树或是长满青苔的废弃车辆,所以视野不佳。不过苔藓覆盖的路肩并排着贩售串烧或油炸食品的摊子,营造温暖的气氛。

这是赫尔比斯奇堡的黄昏。

Anye与优诺莎就这么驻足眺望好一阵子。

「安伊,有一股很好吃的味道。」优诺莎轻拉Anye袖子低语。

她肯定在说炸豆沙包的香味吧。

Anye觉得优诺莎这个反应很有趣,轻声一笑。

「安伊,我那么说不是要你买给我。」

「我没这么想喔。」

「那就好。」

Anye回答之后,想起刚才在〈西风旅团〉的某一幕。

像这样沉默寡言,真要说的话算是怕生的优诺莎,刚才和荠相处得相当亲近。并不是从以前就这样。至少在Anye离开赫尔比斯奇堡远征之前,优诺莎应该没有积极和〈空中天园实验室〉以外的人交流。

「你会和荠一起玩吗?」

「嗯。荠知道很多好吃的餐馆。」

「这样啊。」

Anye点头回应优诺莎。她的语气不经意透露愉快心情。

看来优诺莎的交友圈扩大了。

「不只是荠,也会和羽轻、御香影或公主一起去。」

「这样啊。」

点头回应Anye内心相当惊讶。

他当然知道露出惊讶模样会害得优诺莎闹别扭,所以没将想法写在脸上。不过这堪称是划时代的进步。优诺莎提到的名字包含〈西风旅团〉、〈圣祈堂〉,记得没错的话还有〈洛德立克商会〉的成员,甚至还有蕾妮希雅公主。

Anye想起之前出发到北国和供贽一族协商之前,委托优诺莎保护蕾妮希雅公主。

「安伊不在的时候发生了各种事。」

「这样啊。」

如同Anye在〈奈落的参拜道〉得到各种东西,优诺莎也在赫尔比斯奇堡收获良多吧。

〈unknown〉之后有所改变的,不只是技术、自治组织或怪物。

Anye他们自己也逐渐改变。不只是等级提升或取得口传这种意义,反倒是人际关系这种难以看见的东西,至今没以这种视野思考的Anye回想起那场北上远征。

一直不离不弃的好友巴甫洛夫;转眼就变得亲近,如今当自己是会议室主人的可兰芙;〈银剑〉的组织长威廉;供贽一族的堇星;魔法学者李·耿恩;以及迪米夸斯。

无论是好是坏,各种邂逅都互相共鸣,如今连结在一起。

这些肯定都不是白费力气。

Anye低头一看,优诺莎回了一声「嗯」。夕阳逐渐西沉,现在是回组织吃晚餐的时间。

「Anye先生??」

两人来到组织会馆前方时,响起一名少女的声音。不是优诺莎。

「羽轻……」

小跑步接近两人的羽轻,不是外出冒险时的巫女服装,而是短衫加领带的便服。

「唔,明明气氛正好……」

「Anye先生、优诺莎小姐,两位正要回去吗?」

羽轻以轻快脚步和两人并肩行走,从优诺莎的另一边仰望Anye。面带笑容的羽轻今天心情似乎也很好。

「没错。羽轻打工下班了?」

「是的。今天收到了伴手礼。」

「是今天『也』收到了。」

优诺莎以失望语气纠正羽轻的话语。

羽轻双手抱着一个袋子,里面装满食材与药品。

应该是她打工的地方――〈生产组织联络会〉或〈王权冒险斡旋所〉给她的。

羽轻的行政处理能力强到和年龄不符,听说在这些职场也被当成一线战力重视。个性好又有礼貌的她,在服务窗口似乎也是偶像。

袋子里的东西差点掉出来,优诺莎迅速帮忙压住,询问羽轻是否不要紧。两人以相亲般的姿势僵住,Anye询问:「要帮忙拿吗?」不过羽轻似乎要拿东西给他看。

「没问题。因为啊,呼呼!」

羽轻将差点掉出来的物品利落地塞进肩背的包包,然后像是炫燿般以双手递出这个奇妙的布袋。

「这是我的〈魔法背包〉!」

「喔喔!」

羽轻满脸笑容,Anye与优诺莎也跟着露出微笑。

他们年少组终于完成〈魔法背包〉了。不只是已经像这样每天使用的羽轻,包括夏也、格露露、路易斯皇子以及〈三日月同盟〉的瑟拉拉,都获得了〈魔法背包〉。

不只如此,羽轻他们一行人还为赫尔比斯奇堡带来不少的恩惠。

他们带回多到令人傻眼的〈钢尾翼龙〉皮,使得〈魔法背包〉在赫尔比斯奇堡低等级的〈探索者〉之间普及。〈魔法背包〉原本必须接任务才能制作,而且每人限制一个,不过听说卡拉辛说服〈该拿洛〉的工匠,降低接任务的等级限制。多亏制作费用也由〈第八商店街〉出,因此在赫尔比斯奇堡,即使是资历最浅的新手,也能拥有自己参与设计的〈魔法背包〉。

和〈钢尾翼龙〉的战斗、许许多多的邂逅,以及无法割舍的内心纠结,Anye花了好几个晚上的时间听羽轻娓娓道来。

那趟旅程让他们体验许多事,不只是快乐,也品尝到胸痛欲裂的煎熬心情,即使如此羽轻他们还是像这样面带笑容。

Anye率宜觉得了不起。

即使自己参加这趟旅程,也不知道是否能变得像是羽轻与夏也那样温柔。若问是否能像是格露露与路易斯皇子那样散播勇气鼓舞〈该拿洛〉,Anye认为自己做不到。

「喔喔!」

优诺莎注视着装成熟转圈的羽轻。

「这是羽轻设计的?」

虽然已经听卡拉辛说过,但Anye还是试着问问看,羽轻的〈魔法背包〉长出莫名其妙像是四肢的长条物体,设计相当前卫。「没错!」〈魔法背包〉满脸笑容回应,优诺莎附和说:「好棒!羽轻!女子力提升了!」两人意气相投。

Anye注视这幅光景,莫名觉得耀眼。

果然正在改变。看着这样的两人,Anye认为这样的改变应该是好事。

「既然顺路,买些伴手礼回去吧。」

「赞成!」

「安伊,我要红豆面包。 」

「优诺莎小姐好喜欢红豆面包耶。」

虽然不是宠两人,不过Anye提议买伴手礼,随即得到这样的回应。提升团队默契令人欣喜,但Anye希望外带。外带回去就可以和巴甫洛夫与希格斯·科因先生班长一起吃,肯定不用独自承受两人的攻击。

「嗯,那是极品甜食。」

「要不要偶尔改成果冻?」

「羽轻对红豆面包有意见?」

「不是那样啦,不过,应该要多一点选择。」

「唔唔唔……」

羽轻与优诺莎的互动轻快地持续进行。彼此有所顾虑的样子减少许多。由于住在同一间会议室,所以逐渐卸下心防了。在这种小细节也有变化。

如果可以不要在两侧隔着我交谈就完美了。

Anye如此心想,在眼镜后方露出丢脸的笑。

虽然姑且思考这种事,但Anye知道就算说出来,她们两人也不会听。到头来,女性心情不好的时侯会刻意曲解男性的话语,心情好的时候会装作没听到。茵缇克丝就是这样。

至于〈她〉则是随时保持好心情,根本不听人说话。

「两种都买不就好了?」

「没错喔,优诺莎小姐!」

「没办法了。」

「我要草莓蛋糕,草莓蛋糕,Anye先生,也请我吃吧,就这么做吧!」

Anye好不容易摸索到巧妙妥协点的时候,声音可爱的某人从旁边盛大地前来碍事。是可兰芙。一如往常在粉红头发上戴一顶小礼帽,一副娇滴滴偶像的打扮。

「唔哈?? !」

可兰芙如同要擒抱Anye腰部般扑过来,优诺莎试着拉开他。

「你这个半吊子偶像,不准黏着安伊。」

「不是半吊子喔,我是完美的偶像喔,以英文来说就是Perfect喔!形容成银河就是Galaxy喔!我认为Anye先生被我黏着也很高兴喔!」

「并没有。」

「只在这种时候做出果断回应!」

可兰芙上半身往后仰吓一大跳,如同看到无法置信的东西。这个自称偶像无论在何种状况的反应都很夸张。即使加入组织没多久,可兰芙依然以这样的个性完全融入〈空中天园实验室〉。

「咦??可兰芙认为我是这种人吗……」

「唔。好了啦,Anye先生,我们去加奈子小姐那里吧!」

「安伊,红豆面包店在等了。」

「唔哇,也要买草莓蛋糕啦??!」

「季节限定的樱花馅面包。现在不吃更待何时?」

「这样吧,我们三人拉住Anye先生,直到最后都没放弃的人,可以请Anye先生实现一个愿望!」

「咦?既然这样,我要左脚。」

「那我要右脚!」

他们打算怎么拷问啊?

Anye露出苦笑耸肩。

他一边聆听三人各有不同的嬉闹声,仰望逐渐变成紫色的天空。

非得思考的事情好多。这种小小的幸福好揪心。世界正迎向黄昏,Anye明明是普通的研究所学生,立场上却很清楚这件事。

〈探索者〉不会因为死亡而终结。

但或许会因为时限来临而终结。Anye细细品尝这份预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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