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动力甲冑〉强化的〈大地人〉依照状况,能力甚至超过高阶级的〈探索者〉。不只如此,虽然限定在都市内部,但他们甚至具备传送能力与监禁能力。卫士使用这种能力维持都市治安。
这种能力当然不是无限制使用。光是驱动就需要庞大魔力的〈动力甲冑〉,只能在限定的城市使用。
「是的,正是如此。〈动力甲冑〉只能在限定的大都市使用。必须随时由都市地底建构的巨大魔法阵补给魔力,否则装备者甚至无法自由行动,这是那套甲冑的特征。此外,〈动力甲冑〉配合各都市的魔力频率调整,所以离开秋叶原就等同于破铜烂铁。」
堇星注视着愣住的蕾妮希雅说下去。
「虽说如此,事态依然严重。即使那个东西拿到市外就成为无用之物,在市区也强到夸称无人能敌。」
〈动力甲冑〉可以借由调整大幅提升输出强度,在秋叶原,甲冑能力超过一百级。由于是用来取缔在市区做出暴力行径的〈探索者〉,如此调整或许是理所当然,但甲冑的战斗能力设定为胜过最高阶级的〈探索者〉。
老实说,蕾妮希雅身为女性却派驻到〈探索者〉统治的这座城市,部分原因就在于〈动力甲冑〉与卫士保障她的安全。表面上的理由当然是要蕾妮希雅为自己贸然发言、不经领主会议许可就引发桑托利夫会战负起责任,但是毫无防御力的〈大地人〉公主只由少数人陪同就进驻〈探索者〉都市,是因为蕾妮希雅的爷爷也考量到卫士这方面的要素。
不过,用为安全保障的战斗能力外流了。这个消息也同时指明某些事。
「那么,难道……杀人魔是……」
蕾妮希雅脸色苍白如此询问,堇星点头回应。
「是的。那个案件和供贽一族有关。我只能如此断言,见笑了。」
这正是令蕾妮希雅冻结的坏消息。
供贽一族,尤其是卫士绝对不能引发这种状况。不只如此,本次事件是〈大地人〉数百年来未曾想像的事件。
但是这么一来,数个不解之谜就得以解释。
难怪秋叶原的卫士系统侦测不到本次的命案。那层监视网会在〈探索者〉或是〈大地人〉等同胞遭遇危害时起反应。卫士的战斗行为不是犯罪,是治安活动。
换句话说,本次的命案不可能侦测得到。
身穿〈动力甲冑〉的凶手应该得到了更胜于〈探索者〉的战斗能力。没有战斗能力的蕾妮希雅,不若得「更胜于」是胜过多少,却知道出现传闻的这几天,已经有不少人受害。
最重要的是,供贽一族和这个案件有关,将造成两个致命伤。
首先,供贽一族过于透明,如同空气般自然地存在。无论是维护市区治安的瞬间移动卫士,或是分布于大和的银行网,这些系统过于深入〈大地人〉与〈探索者〉双方的社会。他们提供的安全与方便性,完全成为社会的根基。
但是正因如此,根基出现的战裂才恐怖吧?没受过专业教育的蕾妮希雅无法想像具体会造成何种灾难,却感受到乌云般的不安。
另一个致命伤更加直接。即使供贽一族是特异氏族,但〈大地人〉杀了〈探索者〉。
〈探索者〉和〈大地人〉完全不同。即使外型相近,生物层面的潜力却有天壤之别。持续经历严苛战斗,能力飞跃性提升的〈探索者〉只要阶级够高,单人战力就足以匹敌〈大地人〉的百人骑士团。
至今,秋叶原的〈探索者〉们保护蕾妮希雅,也协助蕾妮希雅。但或许是因为蕾妮希雅他们是弱者?即使不是唯一的原因,蕾妮希雅认为也是原因之一。
当这个原因瓦解,〈探索者〉与〈大地人〉的关系或许将面临致命的破局。
(为什么会这样……)
蕾妮希雅脑中满是悔恨与抱怨。
这份心情真的只能如此形容。为什么只在自己派驻的时候,只在自己站上舞台的时候,发生这么多无谓的风波?用不着发生这种事件吧?供贽一族明明数百年来从未闯祸,为什么偏偏在现在这一瞬间,而且是在蕾妮希雅居住的秋叶原发生这种疏失?蕾妮希雅无计可施。
「本次案件是我们的疏失,真的很抱歉。」
「那个,供贽一族这边,换言之……能采取什么因应措施吗?」
蕾妮希雅试着询问。
她在询问之前就有预感,却不能不问。
「蕾妮希雅小姐,非常抱歉。只要停止提供魔力,〈动力甲冑〉当然会停止运作。但是在这个状况,防卫都市的魔法阵也会失去功能,重新启动的时间是以十年为单位。这是我唯一能做的答复。」
保护秋叶原不受外部怪物入侵的魔法阵不能关闭。
魔法阵就是杀人魔的力量源头。这个事实折磨着蕾妮希雅。
3
被带进待命室的若,以难以言喻的表情捧着杯子加温。
并不是因为冷,是因为无事可做。
不若得这是某种程度的意外,还是侍女艾丽莎的阴谋,但〈追踪者〉敏锐的感官,使得若几乎将隔壁房间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
但是关于对话内容,怎么想都不是若可以应付得来的事情。这是只有〈西风旅团〉或〈D.D.D〉这种大型公会才能处理,或是〈圆桌会议〉非得出动的——秋叶原危机。
若认为不应该假装没听到就离开。
那位美丽如月光的公主,也在烦恼是否要告知〈探索者〉。她还没下定决心,若就听到杀人魔事件之谜的部分真相,若觉得这样对事态造成很大的影响。
所以她打算至少露个面,但后来仔细想想,这样或许过于随兴。她之所以想这么做,恐怕是基于城惠赋予的使命。既然是主公吩咐,若觉得至少要看看蕾妮希雅的表情。只具备这种程度的意义。何况现在的若根本毫无余力在意他人。
若悄悄从待命室落地窗走到阳台。在不显眼的便服搭衬之下,若看起来应该像是投射而成的黑影。以高阶级〈探索者〉的身体能力,从这里跳到三公尺远的会客室阳台,比跨过榻榻米边框还要简单。
蕾妮希雅就在雕工精细的窗框后方,如同泡泡的蕾丝窗帘另一头。刚才交谈的青年应该回去了,蕾妮希雅独自坐在会客室沙发,将脸埋进大抱枕。
若心不在焉地觉得不可思议。
蕾妮希雅总是温和、开朗、率直、挺直背脊,是只会令人称羡的美少女。她酝酿出来的气氛,和若他们〈探索者〉有着决定性的差异,原因不只在于她美丽的银发或纤细的颈子,更在于她总是客气有礼的态度。蕾妮希雅这名少女,足以说服任何〈探索者〉同意个性是由教养打造而成。
这样的蕾妮希雅却精疲力尽般弯腰向前,将脸埋在双手紧抱的大抱枕里。不像是蕾妮希雅应有的模样。
「不行了。」
隔着窗户玻璃,听得到这样的声音。
细微的声音如同银铃,却包含自暴自弃的困惑。
「真的不行了。」
每次摇晃抱枕,柔顺的银发就如同瀑布滑动。
「…为什么是现在……为什么是我?」
蕾妮希雅的身体似乎萎缩变小。
蕾妮希雅叹出长长的一口气,成为娇小软弱的女孩。
「天不从人愿——」
若在冬季的阳台点头。她很能体会这种心情。
世上困难的事情太多,自己能亲手顺利完成的事情太少。这是非常懊悔、凄惨的心情。
「不能稍微想想办法吧?……不能给个优待吗?不能——手下留情吗?」
若也如此希望。
谁不会如此期望?
但是,愿望不会实现。
应该没有人不曾遭受背叛。愿望永远不会全部实现。以为得到的事物、以为完成的事物、只属于自己的事物,都迟早褪色、由手中消逝。
由于过度渺小,有时候也会猜想,许愿本身或许就是一种错误。会觉得世界的主要成分或许是欺凌。
「该怎么做?」
蕾妮希雅无计可施,所以若回应了。
「在会议上找人商量?」
「但要是这么做,不就会和各位〈探索者〉起争执吗?」
「就算这么说,也不能保密。但还不能说完全掌握状况就是了。」
若尽量只打开最窄的缝隙,从窗户钻进室内,甚至没晃动窗帘,站在蕾妮希雅面前。
有点怀念的感觉。若看过以这个姿势低头的主公。如今和当时相隔甚远。现在位于眼前的不是黑发主公,是银发公主。
「果然非说不可吧……」
「这我不清楚。」
「为什么那个妖怪在这种时候不在——明明没事的时候那么不想见到他,他真的派不上用场。」
「克拉斯提阁下前往地精族的城堡〈七瀑城塞〉了。」
「我知道。不过。就算这样……啊啊,我不是那个意思……」
「……」
「我不是那个意思!」 蕾妮希雅像是弹簧般抬起头。她紧闭的嘴角颤抖,拼命想换个表情,但眼角有点红。
「咦,啊,那个……」
若站在连忙挺直背脊重新坐好的蕾妮希雅面前。对方是娇小的若,所以蕾妮希雅即使坐着,只要挺直背脊,视线高度就和若差不多。蕾妮希雅视线朝下,或许是因为不自在吧。害她变成这种心情,若感到歉意。
若原本也不想偷听,不想像这样进房。
「这,这,那个……你听到了?」蕾妮希雅扬起视线观察,若点头回应。蕾妮希雅认命般说声「我想也是…:」而且音量愈来愈小。
时间在语塞的两人之间流逝。
若逼不得已,从包包取出原本买来当午餐的红豆面包,递给蕾妮希雅。两名少女坐在沙发上,暂时静静享用撕成小块的甘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