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与蕾妮希雅在慌乱的办公室里并肩正坐。
眼前是莉洁与荷丽艾塔。许多侍女在周围忙碌行动,荠不知为何悠哉吃着草莓大福。
从大神殿直接被带来这里的若,随着「总之吃点东西」这句话吃下早餐兼午餐,接着众人询问详情。
就算要她游说详情也不知道从何说起。如此心想的若不时看向蕾妮希雅,后来在荷丽艾塔催促之下,蕾妮希雅也一起坐在若旁边。
豪华地毯的绒毛又长又软,所以脚完全不会痛,加上若平常就住和室,完全不会抗拒正坐,不过蕾妮希雅又如何?她似乎完全不习惯正坐,只是挂着正经八百的表情模仿若罢了。
「我们已经大致得知真相。杀人魔的真实身份是〈大地人〉,而且是供贽一族:那种战斗能力来自〈动力甲冑〉。都市防卫用魔法阵供给魔力,使他得到匹敌中型遗迹首领的战斗能力。」
莉洁这番话使得蕾妮希雅低下头。
看来,蕾妮希雅已经向参加茶会的女性探索者们说明内情。
若对此感到惊讶。
〈大地人〉杀害〈探索者〉。
害怕这件事被发现的蕾妮希雅明明那么恐惧又烦恼,如今正坐在若旁边看着莉洁与荷丽艾塔的蕾妮希雅,却带着下定决心的表情,一反先前的无精打采。
不过,这或许也理所当然。仔细想想,若想要为之加油打气的这位〈大地人〉公主,曾经为了征募桑托利夫包围战的勇士,骑乘狮鹅兽翱翔于天际。
「——要是这件事曝光,秋叶原〈探索者〉与〈大地人〉的关系会恶化:要是质疑供贽一族的声浪增加,都市生活或许会产生裂痕。两位抱持这种想法,而且若小姐担忧这样的后果,所以并不是想杀害杀人魔,而是想解决这个事件。对吧?」
若坐着思索片刻之后点头回应。
她的想法若是化为言语应该就是如此。
若自觉昨晚没想太多就冲到市区。若只是想让大家知道蕾妮希雅没有错,觉得若能阻止杀人魔就能如愿。不对,她只是事后思考才能以这种方式解释,老实回想起来,当时或许只是在乱发脾气,只是将烦闷情绪发泄在「不肯理解自己与蕾妮希雅的这个世界」。
但若不敢将想法化为言语,就这么默默注视莉洁。
「我可以理解你的想法。我觉得这个事件应该无法隐瞒,但尽远解决将是平定风波的重大要素。」
「毕竟受害者这么多。」
荠从包包取出甜酒,在莉洁以一副讲师态度发言时插话补足。
「……〈西风旅团〉要公开这件事?」
「不。宗次郎说要收手。我们不会公开情报也不会报仇。公会内部应该颇有微词,但宗次郎会设法处理。我们就是这样的公会,我则是负责收烂摊子。不过这端看两位怎么做。」
「这……」
「别拐弯抹角确认,快说教就行了。」
荠说完,莉洁与荷丽艾塔叹了口气。
两人与其说是懒得理会荠,应该说是要求荠稍微照顺序行事,但荠似乎完全不在意。荠身穿某种角度看来算是邋遢的松垮和服横躺在沙发,任凭胸前锁子衬甲包裹的雪白肌肤展露在外,模样比起狐狸更像是大猫。
她的模样和战斗时严肃绷紧的气息不一致,不过就若看来,现在比较自然。或许这才是她真正的模样。
(不过,或许其实不是「真正的模样」……)
若认为,摸她头的城惠是真正的主公。
然而,为文件苦恼的城惠也是主公,在战场调度援军的城惠也是真正的主公。
即使内心隐隐作痛,但称赞实莉的城惠、对玛莉艾儿微笑的城惠,也是真正的主公。
如同身旁的蕾妮希雅,如今并非以往优雅梦幻的模样,也不是精疲力尽的模样,是挂着蕴含决心的认真表情。
本来就没有「一切皆虚假」这种事。
若在稍微变得辽阔、鲜艳的世界里,首度察觉这个道理。
真正的事物,比比皆是。
「所以是这么回事吗?」
荷丽艾塔在若与蕾妮希雅面前双手抱胸静静询问。
「你们爱面子地认定只靠自己做得到。其实你们知道应该找人商量吧?若妹妹与蕾妮希雅小姐是不是都有点自以为是?是不是瞧不起旁人?」
荷丽艾塔眼中没有以往的调皮气息。
是再认真不过的表情。
若无从回应。正是如此。
这次的事件还好,可以解释为一时冲动夺门而出。
但她至今一直躲在城惠身后,这一点无从解释。
到最后,若因为嫌麻烦,认定没必要而割舍,不想和他人打交道。先不提托多里曼老师或威斯,即使是实莉与冬弥这些同公会的年少组,若也避免开**谈不是吗?
若当然会支援她们的活动,例如暗自护卫、提供材料、预先侦查挑选练功区域等等,却回避和他们直接交谈或共同行动。即使没什么回避的理由也一样。
因为这不是自己的职责。若以这种话语逃避。
隐约察觉的这件事折磨着若。
「你打算永远独处?你以为只要有城惠先生就好,不觉得这种想法很天真吗?」
荷丽艾塔责备般的声音令若低下头。
无话可说。因为正是如此。
若完全依赖主公,因此主公不在就立刻变得一事无成。她想完成主公交付的工作,却连这种事都做不到。这明明是城惠只交付给若一人的使命。
「你造访这座公馆是为了保护?」
若感觉自己的内心话得到回应,扬起视线。
「造访水枫之馆、协助加强警备体制并不是只任命给若妹妹的工作。我也一样,莉洁小姐也一样。」
这次若真的害羞、难受到满脸通红。
仔细想想就知道理所当然。蕾妮希雅如今是秋叶原重要程度首届一指的少女,不可能只由若单独护卫。蕾妮希雅的茶会是城惠的指示。这种事情,明明稍微思考就能明白才对。
连「我受到城惠的依赖」这种想法,也是若自以为是。
她为此悲伤、懊悔到泛泪。
但现在不是哭泣的时候。若确实想保护蕾妮希雅,却不只是基于护卫身份保护她的生命安全。在那天、在那个时候,若想为这名代表〈大地人〉扛起重责大任的少女,保护她的愿望与盲同洁。
「那个,若小姐是……是……」
蕾妮希雅难以启齿般插话。
但莉洁阻止她。
「但我想借助各位的力量。非得借助不可。」
若拼命游说。
「嗯,如同刚才的约定,我与莉洁小姐当然都会协助。不过,你这番话是对谁说的?」
这个问题对若来说过于困难。
对谁?对荷丽艾塔与莉洁?对荠?对不在场的御香影她们?
可是这些人是谁?应该拜托谁?自己有权力拜托他人吗?
不过,那里确实存在着某种东西。
若只是找不到适当的话语形容,但礼物就在那里。
若肯定在那段失去的梦境中察觉过。
在拂若微光满溢而出的这个东西折磨着若。
明明连同城惠的大衣紧握在手中,清醒时却发现手心空空如也。
没能从梦中带回。
内心有股着急不已的情绪。
真心想说的话说不出口。
明明确实存在于心中,却无法呈现给大家。
若能将内心珍惜,真的无比珍惜的这份心意与愿望呈现给大家,若甚至认真觉得不惜切开自己的胸口。
但她即使切开胸口,众人也看不见。
笨拙的自己如此不中用。若表情扭曲,眼泪几乎夺眶而出。
「若小姐是朋友!」
蕾妮希雅挣脱莉洁的束缚,以生气般的表情如此断言,若满脸愕然注视着她。
若内心的某个空洞填补起来了。
这是当时没能紧握的话语,是若视而不见的门,是那扇门的钥匙。
从原本以为她绝对不会这么说的银色公主口中得到这句话,使得若温暖、坚强了起来。
「蕾妮希雅很努力。所以,我想帮她。大家……帮忙大家。因为……是朋友……」
没能好好说出口。
害羞、无力、沉郁的心情充斥于体内。
其中,也包含非做不可的坚定意志。
若踏出半步,试图打破这份着急心态。
踏出实在不算是一步的小小一步。
「朋友」这两个字,彷佛在口中随着踌躇而沙哑。
若内心的想法缓缓串连起来得到解释。
浮现温和笑容,彷佛位于远方的蕾妮希雅是真的,在若身旁生气的蕾妮希雅也是真的;总是把若当玩具的荷丽艾塔是真的,严词训斥若的荷丽艾塔也是真的;仔细调查〈大地人〉身上衣服的莉洁是真的,展露战斗指挥官侧脸的莉洁也是真的。
好好正视之后就会发现,,若身旁有许多人关心若。
若既不逊色,也绝非膺品。不原谅自己的若,同样是真正的若。
这么多人担心着战败后死于凶刃的若。
若如今也能理解莉洁为何说她是国中生。她正是国中生阶级。事到如今才学习这种事,若觉得自己不如实莉。但她不会因而焦虑到焚心。自己恐怕真的不如实莉。何况,眼前的众人都很担心若。
「明白了。那么,我有一个终结本次事件的策略。我已经请〈圆桌会议〉发布夜间戒严令。三天后收拾那个杀人魔吧。」
莉洁说完,若感觉内心放松。这次一定不能失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