幕间之〇

作者:litly 更新时间:2023/3/11 11:59:01 字数:2225

那些你最憎恨的东西:

钟,

墙和墙里的钟,

蠕动的虫子,滴答作响的虫子,

潮湿的,

黑色幽默的天空,

夏天。

它们又开始响了。

从来没有人告诉过昒漠怺徊,她再也见不到太阳了。舍卡奇·纳可医生(Dr.seuqcaj nacal)没有告诉她,艾兰·迪普努更不会——也许艾兰先生曾经是一位热情的好人,但现在他已经自身难保,游离在疯狂的边缘。

那天,昒漠怺徊和往常一样,在下午三点刚过时出发,沿着漫长,炎热,暮光绚烂的道路走向城市的边缘。她一开始散步到五点,两个小时,十几公里的路程,刚刚好勾勒出城市的一角。后来,她走得越来越远,时间从两个小时增加到两个半,然后是返程的时间延长到六点,六点半,七点。天气闷热,每次回到家,她总是大汗淋漓,累得不想吃饭。舍卡奇医生告诉她,如果她任由这种强迫症状恶化下去,她的身体会比精神先一步垮掉。她说,抱歉,医生,我有病,我有强迫症,还有强迫强迫症恶化的强迫症,还有强迫强迫强迫症恶化的强迫症持续加重的强迫症,抱歉,医生。

舍卡奇医生是最后一个逃走的人,也是看得最久的人,他总是久久地看着那些报告,上面写满了她那些古怪至极的症状,那些更为古怪的元症状,还有那些元症状的元症状,然后毫不在意地跟她聊起家长里短,将印满铅字的a4纸揉成一团。

艾兰·迪普努是一个英俊的金发男人,三十不满,有一个漂亮的妻子,后者不久前才有了身孕。艾兰先生在日本国外的一家生物研究所工作,薪酬高得吓人,但艾兰本人认为长期在外工作会影响家庭关系,特别是现在妻子有孕在身,所以从上一个圣诞节开始,他就一直在积极谋求调任。

即使小区中的人们来自数十个风俗习惯大相径庭的国家,邻居们还是一致认为,艾兰是他们见过最好的那一类年轻人,他对谁都彬彬有礼,还会在交流中巧妙地避开对方的禁忌,除了一口动听的世界语之外,艾兰还能流利地使用大概十种语言,在怺徊听来,他的日语坚硬而璀璨,像人工打磨过的钻石。

总之,艾兰先生和他的妻子是公认的好人,所谓好人,就是那种如果他突然对你说了一句语气激烈的话——甚至不需要带脏字,也足够让你在回家后苦苦思索他家里到底出了什么变故的人。

所以,当昒漠怺徊看到艾兰·迪普努摇下车窗,对着挡在他车前的卡车司机破口大骂的时候,她停住了脚步。

现在是下午五点二十分,太阳却已经看不到了,天空很低,空气也又闷又热,一副暴雨将至的景象。

艾兰·迪普努穿着白色衬衫,没打领结,头发相较平时有些走样,似乎刚刚结束了某种体力活动。此刻他把驾驶侧的车窗完全摇下,左手手臂激动地在空中挥舞,他的声音在怺徊听来不算太大,但对他而言毫无疑问就是怒吼。他吼道,**妈的**,给我滚过来,他妈的给我下来,你这狗娘养的,他妈的杀人犯。

卡车似乎想要从坡上倒车下来,回到主路上,但是艾兰的跑车斜着挡在了它的尾部,卡车司机也从车里探出头来,神情既疑惑又紧张。

见卡车司机只是回头张望,艾兰·迪普努将引擎熄火,手刹一拉,摔开自动车门,下车,走到卡车驾驶室的位置,对着车门就是一顿猛踹。

卡车司机终于被迫打开车门,面对咄咄逼人的艾兰,他显得手足无措,尽管他比后者高了整整一个头。

司机说,嗨!你小子到底想做什么?

艾兰一边向那个大块头司机逼近,一边用睁大的眼睛死死地盯着他,司机的脸上明显露出了恐惧的神采,他一边发出质问,一边一步步地向后退,一直到后背贴上了车门。

艾兰·迪普努将可怜的卡车司机逼到死角,哈哈大笑起来,他说,这下知道怕了?为什么不早点害怕?你杀死那些可怜孩子的时候为什么不懂得害怕?

司机的表情在困惑与恐惧之外添上了一丝了然。他一边退到卡车后面,一边四处张望,他说,我明白了,这家伙是怎么啦——哈,这还用说,他是疯了,一个开跑车的疯子。

艾兰突然绕过卡车车头,向司机猛扑过去,司机猝不及防之下已经被他扑到了面前。司机伸手抵住艾兰的胸口,将他推倒在地。而后环顾四周,似乎在找一个能够证明“是他先动的手”的目击者。而昒漠怺徊此时刚好与二人站在卡车的同侧,使得司机发现了她。他还没有开口叫她,她便主动走到近前来。

大块头司机指着刚刚扶着卡车车沿站起来的艾兰——他的白色衬衫上都是灰尘,说,你认识这家伙吗,他怎么回事?

昒漠怺徊皱着眉头,“如果我是你的话,就不会碰他,我已经看不见你的手了。”

司机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双手,然后抬头望向那个消瘦憔悴的少女。“你又在说什么?”

“你的手,”怺徊耐心地重复道,“我看不见.......”

“噢,得了吧,”司机像躲开脏东西一样退到远处,从裤袋中掏出手机,“我们最好还是让专业人士来解决这个问题。”

昒漠怺徊转身面对艾兰·迪普努,后者正盯着卡车司机的鞋看。

“那里面是什么?”昒漠怺徊指着卡车的红色货厢。

“死婴,他妈的整整一吨的婴儿尸体,你让这个舔xx的家伙自己打开给你看。”艾兰的脸上露出一个“终于被我逮到了”的讥笑。

“那里面是什么?”昒漠怺徊看向卡车司机。

“跟你有什么关系?”大块头色厉内荏地问道。他琢磨着艾德·迪普努的眼神,将手机捂在耳边,又向旁边走了两步。

昒漠怺徊点点头,她做了一个标准的停止间转体,转向背对二人的方向,然后,她双手握拳提至腰间,原地做几次踏步后就径直跑离现场,踏上了回家的路。

......

当天晚上,昒漠怺徊又一次粒米未进。她盗汗严重,难以入睡,换了三次衣服。睡不着的时候,她一直在回想自己上一次吃饭的时间,她想不起来上次吃东西是什么时候,但是她的胃记得,并且正在用锐利的疼痛提醒着她。她突然感到一丝兴奋,因为她想起自己每次回到家都要花上近两个小时做上一桌饭菜,然后坐着,看着它们变凉,然后把它们原封不动地倒掉。于是,在今夜剩下的时间里,她没有再合过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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