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作者:穆海峰 更新时间:2023/1/31 17:18:49 字数:2910

浪人和诗友们吃的是胡芦头泡馍,将整片的死面馍用手掰成小拇指头大小的小块儿,让炉头师傅用卤汁大火烧煮数十分钟,待味儿沁透馍块儿,再加进红通通的辣椒和数片厚厚的牛羊肉片儿,就着大块的糖醋蒜,直吃得脑门沁出一丝的汗珠来。

浪人要了一个半馍,他吃不惯油腻地味儿,一口又一口地喝着啤酒。看着诗友中的一位大胡子狼吞虎咽,他感到非常羡慕,一遍遍地给大胡子加着啤酒。大胡子是第一个吃完的,他又要了几瓶啤酒,十块钱的烤肉,一碟花生米儿,一个拼盘儿,直吃得四个人直打嗝儿,喝了有十来瓶啤酒,浪人喝的最少,但第一个说瞎话儿,说白玉在宿舍等他,他要回去。大胡子要请客,另两位不同意,一位眼睛特小,大家叫他小老鼠眼,另一位眼大像铜铃,性格粗旷,大家叫他猛张飞。先是小老鼠眼说话,“胡子大哥,在这我排行最小,应该我请客!”,后是猛张飞瞪起了眼睛,“胡子大哥,浪老师喝多了,你又年龄最高,应该我请客,你把钱要回来,不然,我跟你急!”胡子站起来说了话,“二位小弟如果过意不去,咱吃完饭找乐子去,看看咱浪大哥,一年不见女人,多可怜啊!”小老鼠眼和猛张飞忙忙竖起了大拇指,“高,高,胡子大哥这招高明,这叫,将在外不由帅!”。说完,一行三人搀扶着浪人走出了泡馍馆。

雨下得越来越密,花针似的在银灰色的夜空中斜织着。刚一出门,一阵凉风袭来,浪人一阵激灵,他望着天空,胃腔里一阵阵发涨,喉胧发热,鼻子一酸,一股酒气伴着食物喷将出来,扑了一地。大胡子让他蹲下,小眼睛在后面拍着浪人的背,猛张飞去路边一家商店买来一瓶矿泉水,急忙打开盖儿,塞在浪人的手里。浪人一连吐了三次,胃腔里才轻松起来,头脑清晰了好多,他猛喝了一口矿泉水,漱了漱满嘴的酒气,向地上的一堆垃圾吐去,他发现一只流浪的黑狗,正在舔食地上的污物,他站起身来,从衣兜里掏出一段香肠来,扔给那黑狗,那黑狗衔了肠儿,朝四人看了看,穿向远方的深巷里去了。

浪人摇了摇头,他突然感到,自己就是那条流浪狗,这大半年时间,不,准确点说,在离开白玉的这几年里,自己一个人到处流浪,孤孤单单,走哪吃那,走哪睡那,自己多么像那只瘦小而可怜的流浪狗啊!

浪人一行四人顺着大街向前走,大街上人来人往,不时,他们会遇到几个叫花子,年长白头的,浪人会丢给他们几个零钱儿。有时,在他们的面前,会突然站立一个头发凌乱,满脸乌黑的疯子,嬉戏傻笑着,猛张飞就会大喊一声,给老子滚,他高高举起粗大的拳头来,那疯子会吓地瑟瑟发抖地跑开。

在大街的尽头,他们被两个穿着露骨的美女拦住,一个长的高跳,鼻梁挺拔,面色红润,另一个生得小巧玲珑,眉目清秀,下巴上有一个美人痣。低个的对着大胡子撒起了娇,“胡子大哥,你们是住店的吗,我们有的是空房,还有人陪大爷说情话,给大爷按摩垂背,各位大爷请赏个光!”说完,伸手牵起了大胡子的手。高挑的女子站在浪人的面前,她的大眼睛给浪人飞了飞眉眼,浪人的心里一动,自己的面前站的不就是另一个白玉吗!胡子看了看浪人,小眼睛对着美女,“我们可是四个人呢!?”低个的美女看了看小眼睛,“哎呦,我说这位先生,你别愁没人陪你,俺们这有的是美女,还有老娘全程服务,就怕你明天站不起来,要人背着赶路哩!”。猛张飞笑了起来,“你这么厉害呀,今天晚上,老子要的就是你,告诉你,这天下还没老子摆不平的女人!”。众人都笑了起来,浪人一行互寄了一下眼色,反正得住店,就这样吧。

这是一个不小的旅店,有四层楼,一层是洗浴理发,二层是按摩洗脚,三四层是旅店住宿,旅店在一条小巷的最里头,上面大部分房间都亮着灯。在旅店的门口,停满了各色的轿车儿,浪人弄不明白,如此繁华的店儿怎么盖在这么偏僻的地方?

他们先是洗澡,接着被服务员带到四层的包间里,那位低个的让猛张飞牵走了,高个的带着浪人来到最边的一个包间里,包间里很舒服,壁灯散射着柔美的光儿,浪人穿着睡衣平躺在床上,他的眼睛直直地看着高挑的女子,她在给浪人冲茶儿,那高跷而富有曲线美的身儿,那高高挑起的双乳,那棱角有致的红唇儿,使浪人的身子燃烧了起来,他感到下身还在一段段地燥热,身子骨在一节节地脆响,“白玉,你是白玉!”浪人一下子坐了起来,两只眼睛像夜空中狼的眼睛一样紧射着那女子,“什么,白玉,白玉是谁!?”,那女子剔好两杯茶,端了一杯,碎步走到浪人面前,露出白玉一样光洁的手臂来,浪人一把抓住那雪白的臂儿,“你不是白玉,你是谁?”

那女子放下茶杯,泪珠儿一串串地掉落下来:“我叫百合,四川人,三岁那年,父亲上山打柴,从悬岩上摔下来去世了,母亲改嫁一位屠户为妻,那屠户性凶,常常将我妈妈打得遍体鳞伤。我看不过,七岁那年一人去县上告状,路遇一年轻妇女,那妇女对我可好了,不仅买好吃的给我,又给我买好衣服,还说,她认得一位县里的大官,专门解决像夫妻打架问题,只是不太好,这两天这位大官不在,去省上开什么大会,等他回来了,我一定送你去,看着她那微笑的脸庞,我愉快地点了点头。那妇女带我走了很远很远的路,天快黑的时候,我们来到一个偏僻的寨子,只住了几户人家,而且户与户之间相距遥远,周围都是一重重的大山,我好害怕。紧紧地抓着那妇女的手,哭着要妈妈。那妇女将我带到一户人家,这家夫妇已经五十多岁,膝下有一十来岁的男孩,是一个哑巴。我在他家吃了一顿饱饭,是妈妈最爱做的手工面条,洒上一些葱花儿,汤面上漂动着一层油珠,是我最爱吃的饭食了,我美美地吃了一大碗,在他们地谈话声中迷迷地睡着了。”

“后来呢?”浪人示意百合坐在床沿上,百合坐下后,轻轻地靠在浪人的肩上,眼里涌动着几颗泪花,“后来当太阳照在我的身上的时候,我的身边坐着那位哑巴,他正咧着嘴笑呢!见我醒了,忙朝院子里正在喂牛的母亲哇哇大叫,那妇女快步走进了房子朝我笑了笑,女子,你终于睡醒了。我一股碌爬了起来,环视了四周,带我的妇女已不见了,我一下子冲进院子,到处寻找着她的身影,我还要让她带我去告状呢。我像一头脱缰的野马一样冲出院子,向远处的大路跑去,那夫妇二人和小哑巴在后面追着,我跑啊跑啊,栽了一跤又一跤,直到跑不动为止,那夫妇二人坐在了我身边,那男的满头银灰色的头发,脸上爬满了纹儿像植物的毛根一样,脸消瘦,衣褂很脏,一条长长的红色腰带扎在腰间,已成黑红色,看来很久没洗过了。”

男主人看着百合,笑了笑,露出一口黄牙来,“闺女,你跑呀,这儿任你跑,周围四处都是山,到处狼虫虎豹,你就不怕丢小命,你明个继续跑,告诉你吧,俺们就这一个傻儿子,你就是俺们一千块买的儿媳妇,现在,你们是哥妹俩,等你过十六岁,俺们就给你们把婚成了,你就老老实实在这过日子吧,你看,这里风景多美,只要人勤快,整天吃香喝辣的!”小哑巴听到父亲说小媳妇,高兴地跳了起来,哇里哇啦地喊。

百合的眼泪像两条爬动的虫子一样,在她红润的脸上蠕动着。完了,看来自己被人贩子骗了,自己真傻,怎么就那样相信一位慈眉善目的人呢,嘿,还替我告状呢,再让我看见,我一定咬掉你黑心婆的一条手臂。妈妈曾多少次地说过,不要随便就相信一个人,在以后的人生路上,你要经受各种各样的坎坷,无论如何,自己的事,要靠自己,要冷静,会有办法的。百合想起了妈妈在她三四岁时常常叨唠的话,她现在想起,是多么重要啊!是的,现在,只有靠自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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