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直都说,江月是个“伪”三无文学少女。
为何要加个“伪”字?
因为在其他人前,她都装作那种高冷的样子,不爱说话、没什么表情、情绪不会外露,又是文学社社长,自带黑长直的冰山属性。
但实际上……
“……其实一开始我真没认出来,但在什么‘拿树叶’的时候,我就看到了你脖子后面那颗痣,所以~后面~”
摸了摸自己的披肩发然后撩开,我试图寻找那颗破坏我整个计划的罪魁祸首,结果自然不可能突破人类的极限,再怎么脖子右拧也看不到。
她的微笑再一变,变得稍微带着些计划得逞的狡黠意味。
“后面~你懂的~”
原来如此。
真相只有一个。
在我第一次“调戏”她的时候,她就已经知道了“我”的身份,什么牵手、喂食play、梳头发,后面全都是我在她的引导下、自以为是的沾沾自喜。
“……其实在教室外面那次也是我故意的哦?要是再警惕一点,也许还是有机会识破我哦?”
嗯……
以为她在第一层,“我”在第二层,但其实她在第三层。
明明好不容易回来一次,她却还是让“我”输得这么彻底。
这么说,要是小姨给我弄的不是低肩双马尾,而是其他能遮住脖子的发型,那岂不是?
输就输在这里,才不是因为我没注意。
这家伙,还是一如以往的白切黑啊。
脚尖一转、裙摆一旋、背着双手,她向着河畔慢悠悠走去。
一步两步……左看右看。
那系住优雅曲线的蝴蝶结,就伴随着少女的哼唱而轻轻起舞。
“……再后面~既然你玩的这么开心,那我自然要奉陪到底咯……所以啊——”
两人一先一后,在河堤的护栏边停了下来。
视线所至,是早春的赣江夜景。
来自梅雨时节的乌云,也在祸害了一整天后终于散去。
但是很可惜,今天是无月之夜。
而填充整个天幕的,是闪烁着的无数星辰。
或暗淡,或明亮;或湛蓝,或浅黄。
良辰夜景,微光浮星。
与身后那一小片花海相互呼应。
无论何时,这样的星空都不可能在城市里见到。
然而,它却真真切切地出现在自己面前。
而江月……就在这幅画卷的中间,向我展开了双手——
“今天的游戏到此结束~来吧!江妈妈给你个爱的抱抱!”
明明是震撼到觉得不真实的景色,却在她的一句话下全部毁灭。
明明有更文艺、更符合她文艺少女身份的说法,明明能更煽情一点,她却还是选了这种极具反差的对话。
“爱的抱抱”又是什么鬼,在这个时间点她又没答应“我”的告白,两人分明还只是“友人以上、恋人未满”的关系……
还真是恶趣味。
这就是她。
于是,我也重新微笑着说:
“哈?才不要,你当我多大了?”
“教科书式的傲娇呢,来吧来吧!”
像是吃紧了某人“口嫌体正直”的扭捏一样,她甚至主动凑了上来——
逼近到眼前的、来自江月的狡黠微笑。
是谁先屈服的、又是谁先抱紧对方的,我没来得及记清楚。
那些也不重要,我也不想记住。
双手抱紧、双腿交错。
头埋在对方的肩膀,感受着多年未见的彼此。
她和“我”是相隔三年多,而我与她……
则是相隔了从2036到2017的、接近二十年的时光。
……现在这个拥抱,就是身处第四层的我、所真正期望的东西。
在遇见她之后,我真正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这个。
如今,愿望达成。
我闭上了眼睛。
两人身高相差不多,除了某个需要时间发育的地方,体型也似乎有点类似。
至于是谁对波输了……
啧……那种事情我才不想记住。
尽管是在室外待了一会儿,但她的身上也没有早春的寒冷,反而......
依然带有那种被阳光晕染的味道。
让人安心。
“……你不冷吗?”
“现在才知道关心我?下午那个可爱的雨绫跑哪去了?”
“啧。”
我无言以对。
戳人肺管子真有一手。
但实际上,我也只是象征性地关心一下她而已。
虽说小时候的她是个医院常客,但现在的她身体体质到底如何如何,我已经领教过了。
而且……
月,江月,江氏集团,江边公园。
这其中的关系不用多说。
身后的这小片花海,居然能在早春的梅雨时节保留下来,肯定也有他们的功劳。
“……乖,别生闷气啊?”
“我才没。”
“……是呢,阿雨你很努力了哦~”
“才没有。”
“真的很努力了呢,几年不见,你就能和我一较高下了……你已经可以出师了哦?”
……我的性格、我的社交本领,其实是故意不小心模仿江月而来的。
在这方面,她可以说是我的老师。
那可不,要是我十几年都没什么长进,岂不是白白浪费了时间。
谁能想到,站在这里的“楚雨绫”,其实是来自十九年后的2036呢?
就算这样,我今天也还是输给了她。
“还有啊,阿雨的表演太刻意了,哪有那么可爱的女孩子~”
她一边轻声说着这些,一边又略带抱怨地戳了戳我的发圈:
“老实说,我还真有点生气。”
生气?
这么说……
我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这样吧?你能再表演一下那个吗?”
“哪个?”
“就是那个,你那天和我说的话?再说来听听?”
“哈?”
“要我重复一遍吗?‘矢车菊的花语是……’”
嗯……这个……
似乎是……我告白时说过的话!?
“滚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