偌大的客厅里,夏洛克跪坐在正中央的位置,地上还垫着羊绒的椭圆形地毯,花纹就是简单的莲花。
尤利娅和帕西诺正盘坐在一个微微隆起的台阶上,巨人打造合适的椅子之类的东西是很麻烦的,所以他们更喜欢修建类似阶梯的东西然后简单垫上东西作为坐垫,如果只是家人集会,一般坐姿只会选择将双腿盘在一起,不会有太多的拘束,而如果是有客人来访或者是正式场合,则会选择跪坐的方式,并且双手放于跪坐的膝盖之上,不能超过桌面的高度。
保罗站在一旁用干净的毛巾擦了擦脸,耳朵上还沾染着木头燃烧后的草木灰,空气中时不时传来烧焦的味道。
尤利娅用右手搭在左手上,不停地用手指来回敲打,皱起眉头似乎努力克制住内心的怒火。而一旁的的帕西诺倒是一副“哦,原来是这样”的表情。
“所以说,按照保罗爷爷的意思,造成房间一片狼藉的罪魁祸首就是夏洛克念出咒语,意外地使用出魔术这件事,对吧?夏洛克。”尤利娅喊出夏洛克最后三个字时,语调尤其的慢,而且脸上一副完全没有笑意的故作笑容。
夏洛克内心止不住的流汗,完了、完了,母亲大人生气了。根据他以往的观察,每当母亲说话慢下来时,便是暴风雨前的最后宁静了。
完了,这是最后的通牒了。
夏洛克不自觉地伸出手挥舞着,做出让母亲不要生气的动作,装作小孩子天真的模样,拼命地将视线集中在尤利娅的脸上,开口解释着说:“诶嘿嘿,那个,我也不知道念出咒语会发生这样的事情……”后面的话语夏洛克自己都听不清自己在说着什么,似乎是生前习惯了逃避,他的眼神渐渐地从尤利娅身上偏离,慢慢地低了下来。
“好了。”尤利娅的声音将夏洛克从自言自语中拉了回来,夏洛克抬起头望向那双蓝瞳,那样的表情很复杂,夏洛克不知该如何理解?
生气?担忧?生前双亲的模样模糊地出现在了眼前,那个时候,他们是什么样的表情呢?
我一直都在逃避,根本不知道他们是什么样的表情啊。无论夏洛克怎么想象,却也勾勒不出双亲的表情,他们的模样仿佛已经定格在留下的相框上。
“夏洛克,造成房间着火是你的原因,这是事实,对吧。”
“嗯。”夏洛克点头回应道。
“而且你看样子似乎还很沉溺于其中啊。你知不知道这有多危险。”
夏洛克想起了当时自己在放出魔术后,激动地呆坐在原地,甚至把周围着火的事情抛之脑后。
对啊,母亲生气不是因为我使用了魔术这件事本身,而是我在使用魔术后沉溺于喜悦的一番表现,我根本没有考虑周围的结果。
“夏洛克,拥有好奇心是一件好事。但是有些东西当你选择去触碰的时候,你准备好承担后果了吗?”
夏洛克注视着母亲,一字一句认真地听完了,接下来该怎么做呢?沉默下去听母亲继续讲下去吗?这样就行了吧,就像之前的人生一样。
“向你母亲道歉吧,夏洛克。”一旁一直沉默的帕西诺突然开口说着,而这简单的一句话刺痛了夏洛克。
道歉?仿佛停留在高中时代之前的词汇,自那以后完全陌生了。
做了错事,最好的方式就是诚恳认错。原来如此啊……
真的要道歉吗?
该怎么说呢?
“对不起。”就在内心还有些彷徨的时候,夏洛克努力地说了出来。
不知为何,说完后,眼泪夺眶而出,夏洛克感觉到滚烫的眼泪流淌在脸颊两侧,明明不想哭的啊,明明不能哭的啊。是为什么呢?
“对不起。”夏洛克又说了出来,像是找回曾经很重要的东西一样,努力回味着这三个字的分量。
保罗看见夏洛克哭了起来,以为是小孩子常见的闹脾气,委屈地哭了,便为着他说着:“啊,这也不全是夏洛克的过错,毕竟是我告诉他巨人不会使用魔法,而且都是我光顾着喝茶去了,没有注意到照看夏洛克。这里面其实有很大一部分责任在我身上。”
夏洛克仍然在抽泣着,虽然他竭力在克制着自己。尤利娅和帕西诺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等待着他。
待到夏洛克的哭泣声越来越小时,尤利娅才呼唤着他:“夏洛克,过来吧。”
夏洛克拖动着幼小的身躯向父母跟前走去。
“保罗爷爷,您就先回去休息了吧。今天也麻烦您了,还把你的胡子烧掉了。还有,夏洛克会使用魔术的事情,也请您保密。”尤利娅向保罗说道。
保罗爽快地答应了,看着自己的胡子有些参差不齐,还有些卷曲,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一笑,忙说着对不起,在走之前还偷偷做着动作让两人不要过多责怪夏洛克。
只剩下三人在客厅里,夏洛克小心翼翼地走到了父母的身前,尤利娅巨大的手掌渐渐从空中降了下来。
夏洛克以为是要遭受皮肉之痛了,只得闭上了双眼,希望母亲可以轻一点儿。
被巨大的影子盖住后,夏洛克只觉得头顶被轻轻拍了一下,随即影子便消失了。夏洛克再次睁开眼时,母亲已经收回了手。
“没有受伤,真是太好了。”像是隐约听到这样的句子,母亲温柔地望向父亲,父亲也微微点了点头。
“好了,去睡觉吧。”尤利娅亲切地说道,“睡觉之前,把脸洗一洗哦。”
“还有,夏洛克,你会魔术这件事情同样不要告诉其他人。”帕西诺提醒着夏洛克。
就这样吗?夏洛克在内心里疑惑着,面对父母有些不知所措。
“好了,还不快去。”尤利娅催促着他。
“啊……好的,父亲……母亲,晚安。”
夏洛克的脚步声远去,直至消失,客厅只留下了两人。
迟疑了好一会儿,尤利娅才担忧地说道:“帕西诺,夏洛克他……没事吧?”
只有在孩子不在的时候,尤利娅才袒露出真言。她对于夏洛克能够使用魔术不是感到自豪,而是感到忧虑。
我的孩子就像一个怪胎。
“又是体格不像正常的巨人,又是突然冒出会使用魔术的能力,这些都是前所未闻的事情,为什么这些奇怪的事情都会发生在我们的孩子身上,他没事吧……他不会……”尤利娅不由得捂住了嘴,害怕后面所想的事情,简直就像受到诅咒般或者被恶魔附身般的诡异。
帕西诺轻轻搂住尤利娅。
“没事的,保罗每年都为夏洛克检查过,他都是我们巨人族最好的医师了,夏洛克不会有事的。就算发生了这么多怪事,但夏洛克他,依然是我们的孩子,不是吗?”
“夏洛克他啊,一直都是夏洛克。”
“至于魔术的事,或许精灵他们会知道答案。”
帕西诺轻抚着尤利娅,心中也有了自己的打算。
灯火映着两人的身影,夜深了。
…………
一个月后……
“原来如此啊。”夏洛克抱着一本厚厚的书惊奇地呼喊着,还不小心踢翻了一旁的煤油灯。他小心地将煤油灯扶起,差点儿惹出大祸来。此刻他正处在村庄后山不远的一个小山洞内,就和大多数孩子一样,这里就是他的秘密基地。
手中书的大小居然能够和人类的体格相匹配,因为这是夏洛克自己用纸张抄写而成的书籍,封面完全没有美学风格写着“初级魔术指南”。
在这一个月的时间,虽然因为魔术的意外被母亲责备过,但是那可是魔术啊!可是作为漫画家一直幻想的终极奥义啊!耐不住自己的好奇心,夏洛克想出了新的办法。
将卷轴偷出来肯定是没有办法,因为它实在是太大了,太过于引人注目了。实物偷不行,但是把内容偷走不就行了。所有的书都会保存在部落内的藏书馆里,于是夏洛克便连着一个月天天拜访藏书馆,一待便是从早上到下午,一直偷偷地抄写书中的内容,然后晚上回家上课。并且这样也没有人会怀疑,大家都会理所应当地认为夏洛克是因为体格不方便借书,才会天天去藏书馆。
就连母亲都开始夸赞夏洛克这么热衷于读书,每当母亲问起今天看的是什么事,他便将自己在人类世界所听闻的故事、电影进行加工编织成了新的故事,反正,母亲也没看过。
虽然巨人没有使用魔术的传统,可似乎藏书馆却容纳了各式各样的魔术书籍,魔术似乎按照初、下位、中位、上位、圣级、神级这样排名,而且藏书馆的书籍似乎也是抄写上去的,因为夏洛克注意到有些字明显是还没干便被注册在里面,形成了一团浆糊。所以说,巨人的书也是从别的地方抄过来的?
不过,现在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这本初级魔术指南就这样被我,夏洛克·格雷格编写了出来。虽然字迹有些潦草,可能只有本人才能看得懂。
“所以说发动魔术时需要注意三个条件,方式、精神、协调。”夏洛克将书上的句子读了出来,细细思考着,“呐,也并不是很难嘛。”
也许是因为前世作为漫画家的缘故,夏洛克很快便理解了魔术的发动本质。其实与创作如出一辙,大概是因为魔术的本身也是创造的过程吧。方式——精神——协调,如果换到创作层面上来看,其实就是经典的起承转合,又或者说是三幕式结构。
方式即是魔术发动的方式,也就是开端的意思。魔术通常的发动方式是通过术语发动,当然也有通过阵法发动的,不过那样的工作更加繁琐,术语似乎是这个世界的主流派。
精神指的更像是意识这类概念,魔术的目标、种类、规模、大小都依靠着精神支撑,而且魔术的稳定性也就关键在于这一步,需要魔术师集中于纯粹的魔术之中,但这似乎只针对于初学者。而当你熟练使用之后,似乎精神会存在惯性动作,便能自由地发动魔术。
最后的协调便就是魔术的收尾了,书上的意思应该是指魔力流动与身体的协调,就好像把人体比作一个电路一样,魔术当然也有回路,魔术之所以最后能精准地发动也是因为魔力是沿着身体流动的,要想使魔术成功,就要协调好体内的魔力流动使之形成回路,这样,“砰”地一声,开关按下,电路才会通电。
虽然书上写了许多,但是都没有一点儿技巧性的东西。
那就只有试试看咯。
夏洛克看着自己的双手,心里暗想道:“好像长胖了。”
首先是术语,从最初级的开始吧,试试光系魔术吧。
夏洛克深呼吸后。
“从彼方而来,还彼方而去。照耀迷途之人,指引前行的方向。[光明灯火]”
夏洛克集中精神,感受血液的流动,魔力似乎就流淌在其间,慢慢地流动到全身,随即传递到两只手尖。
集中精神,集中精神……
这次夏洛克感受到了能够承接这份魔力的重量感,周围安静地都能听见心脏的跳动。
所谓魔术,一定要清楚自己发动的魔术本质。夏洛克回想着刚才的咒语,脑海里构建着发动的规模、目标等各类必备条件。
最后便是魔力的回流,一口气,将开关打开。
夏洛克的双手间渐渐出现了一个圆形的光球,夏洛克露出了欣喜的笑容,但是,现在可不是高兴的时候,搞不好又会像上次一样,安静下来,集中精神。夏洛克提示着自己,收回了笑容,努力地支撑着光球。
“好了,给我出去吧![光明灯火]”夏洛克吃力地大喊着,脸上滴落下几颗汗水。
光球随之脱离手中,稳定地浮在空中,照亮了整个山洞。
“呀呼!成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