纳河庄园迎来了本月最忙碌的一个早上。
天还未亮，仆人们就起来了。
负责厨房的司各脱太太端出最拿手的面包，并且在为中午的烤肉和鱼做准备。
苏西与麦克一起将餐厅布置得干净整齐，并换上新采摘的鲜花。
所有人都有条不紊地忙碌着，待清晨的第一缕阳光照进窗户，麦克就去厨房端上早点朝罗兹房间走去。
楼梯传来疲惫的脚步声，杰拉尔德从楼上下来，与他擦肩而过。
“早上好，杰拉尔德先生。”
“早。”
杰拉尔德敷衍地回了句，有气无力地迈下一脚。
彻夜的失眠使他头昏脑涨，毫无精神，想了想，他决定去找司各脱太太要点令人清醒的东西。
那是一种非常特别的提神剂，比咖啡可好用得多，据说蕴含着一些神秘力量。
刚下到地下室，杰拉尔德就被本森先生说教了。
他是纳河庄园的管家，正好刚吩咐完工作，两人在楼梯下相遇。
“哦天，您不适合出现在这里！”
“抱歉，我有些头疼，想找司各脱太太。”
“她在厨房里忙碌，快过去吧。”
本森先生就是昨日莉莉所说的，缺少右手的人，作为一名年老的退役士兵，他对杰拉尔德如同父亲般慈爱，而杰拉尔德也十分尊敬这位管家。
厨房在楼梯后面，走到门前就能听到里面忙碌的声音。
里面除司各脱太太以外还有三名女仆，一名男仆，以及一名手脚麻利的帮厨小助理。
其中有人提及昨夜楼上的动静。
“我听到莉莉被打得很惨，她是不是要躺很多天？”
其他人不知道杰拉尔德就在外面，自然顺口讨论了起来。
“她那是咎由自取，谁都知道老爷对杰拉尔德先生管教严厉，我们连多说两句话都要小心，她都做了些什么！”
“可她不就是被杰拉尔德先生从外面买回来的妓女吗，妓女自然只会做妓女的工作。”
“所以她被打了，现在只能躺在囚牢中哭泣，而我们仍旧在厨房手脚不停地忙碌。”
其中年纪最小的棕发女孩偷偷停下手中动作，有些羡慕地说：
“如果我也能爬到杰拉尔德先生床上，宁愿挨一顿鞭子，他可真是好看又温柔啊，我从未见过比他还完美的人。”
男仆指出她偷懒的手：“死心吧，你连厨房都出不去。”
门口的杰拉尔德仔细回想了一下棕发女孩的名字，好像是叫安娜，很小的时候父亲去前线打仗，把她卖到庄园，如今已经长大，年纪跟莉莉差不多。
这个小姑娘的父亲已经死在战场上，其他人都没有告诉她，所以她一直还在等待着父亲回来。
杰拉尔德往回走几步，旋即转过来故意踩踏出脚步声，再次走到厨房前，敲了敲门框。
“早上好。”
里面的人低声惊呼，一齐停下工作向他行礼，其中安娜脸都红到了脖子根，紧紧咬着下唇，很想看他又不敢抬头直视。
“十分抱歉打扰到诸位，我来找司各脱太太要一些提神的东西。”杰拉尔德不失优雅地说道。
主人出现在厨房，这实在是件不怎么礼貌的事，为了避免尴尬，司各脱太太接过话题说：
“请您先上去歇息，那东西需要五分钟的制作时间，我等会让人给您送过去。”
“好的。”杰拉尔德一条腿跨出门外，想了想又补充道，“如果可以，请让安娜送。”
司各脱太太眼神古怪地看向他：“先生，她的身份不适合去上面，特别是今天这种重要的日子。”
“我知道，所以我想让她换个身份。”杰拉尔德看向安娜，那张还带着婴儿肥的小脸上，褐色瞳孔在闪光。
“我的女仆莉莉需要养伤，我想让她上去工作几天。”
司各脱太太谨慎提醒说：“您或许找一名男仆作为贴身仆人会比较好。”
她担心安娜也会像莉莉那样被罗兹打一顿。
杰拉尔德摇摇头表示请她放心，昨晚罗兹鞭挞莉莉是因为莉莉的身份，以及他们当时的行为。
安娜不一样，她是阵亡士兵的女儿，杰拉尔德不会与她有越界行为，所以罗兹根本不会在乎。
“就这么定了，我在上面等着。”说完，杰拉尔德就头也不回地离开地下室。
十分钟后，管家本森先生领着安娜进入餐厅，走到杰拉尔德面前。
她换了一身干净整洁的制服，端着半盏茶递给杰拉尔德。
“先生，您刚刚在下面说的都是真的吗？”
安娜还是一副不可置信的样子，像极了被人讨好的流浪猫，心中不断确认，这是真的吗？好事真的会降临到我身上吗？
“当然，看在你父亲为国家出力的份上，你应该获得更好的待遇。”
杰拉尔德喝下提神剂，顿时觉得头脑清醒了。
安娜退到一边，安静地等待主人喝茶，看报纸，自始至终红着脸，两只手紧紧攥在小腹前。
这令杰拉尔德想起莉莉，他相信苏西会妥善处理好一切，不过，下午还是找机会去看看吧。
十点整，罗兹过来叫杰拉尔德，他们带上手套和帽子，穿戴整齐，一同去外面迎接客人。
今天天气很好，蔚蓝的天空灿烂广阔，没有什么雾，视野可以看到很远。
仆人们也从后门走出，众人站在一起，眺望着远处精致的马车缓缓驶来。
两家父辈关系不错，此次前来的有克里曼斯公爵，公爵夫人，以及他们的小女儿珍妮特小姐。
这是金发碧眼的一家人，站到阳光下会像钻石一样闪光。
大家彼此间都认识，只是简单地寒暄几句就回到了屋里。
会客厅，苏西端来醇香红茶和甜点，管家本森先生和麦克，以及客人带来的仆人都在后面候着。
两家主人围坐在一起讨论着最近的生活，因为帕特里克兄弟目前都是单身汉，所以没有什么女性的话题。
聊着聊着，就变成了罗兹与公爵两人的专场，他们最近要共同准备一场慈善晚宴，正好可以讨论其中事宜。
杰拉尔德内心称之为有钱人虚伪的交际会。
公爵夫人与其女儿安安静静品着茶，嘴上始终保持优雅的微笑。
她们的眼睛会时不时落到杰拉尔德脸上，又时不时相互交流，如果母女真能连心，她们一定是在讨论杰拉尔德。
晚宴的事情谈到差不多，克里曼斯公爵也将视线挪到杰拉尔德身上。
“杰拉尔德先生。”
“是，公爵。”
“很高兴能带小女来此地做客。”公爵调了调坐姿，他是个瘦瘦矮矮的小老头，需要挺得更直一些才能显示自己的气魄。
“您能来是我的荣幸。”杰拉尔德偷偷塌下背说。
“我们在来的路上听到许多关于你的事迹，”公爵顿了顿，语气变得严肃，“我还听到传闻说，你从废墟带回来一个妓女做了贴身仆人？”
“是的。”杰拉尔德如实回答。
“那是个可怜的孩子，”罗兹接过话题说，“战争使他们失去了家园，难以生存，我弟弟就带女孩回来给予她一份工作，就像我们平时做的那样。”
公爵夫人放下手中的杯子：“真是可怜的孩子，她现在在哪？能否让我见上一面？”
现在在地牢里关着呢，浑身是伤，怎么可能带出来。
罗兹平淡地回答：“毕竟是没有接受过教育的孩子，所以我让她先从仆人助理开始学习，现在正在厨房帮忙，等会您吃到的可口午饭就有她的心意。”
“那让她忙吧。”公爵夫人端回了茶杯，看向丈夫说，“亲爱的，如果让那位女孩出现在晚宴上致辞，或许能带动募捐的成绩。”
公爵觉得这个提议很好，罗兹本来想婉言拒绝时，杰拉尔德举起了手。
“我也觉得夫人的想法很好，这些天我们会好好待她，让她到时候看起来状态更好。”
就连珍妮特小姐也放下杯子点了点头，罗兹不好再说什么，同意了这项提议。
为了不在客人面前失礼，安娜只能在会客室外面候着，她偷听里面说话时，被刚巧出来的管家撞见了。
本森先生将她拉到走廊角落中，眼神严厉地批评说：“你是不是想毁了你的新工作？”
“我只是……想看看珍妮特小姐……”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会被调到上面来，安娜，你得清楚自己的身份，你不是莉莉，杰拉尔德先生找你做贴身仆人不过是为了报复老爷，也是看在你父亲的面子上给你机会，他是不会看上你的，再说，此次珍妮特小姐过来后就会成为他的未婚妻，我希望你不要做出伤害自己的事情。”
本森先生的警告灌入安娜右耳，又从左耳出去了。
她头脑空空听着，并不觉得有什么问题，至少现在的她比起厨房女仆来说，要距离杰拉尔德更近一步，没什么不可能的，她迟早也会让他看到自己的心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