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里曼斯公爵宅邸,珍妮特的房间里。
咏唱已经停止,沉默成为主旋律。
突然间,刮起了一阵风。
窗户全都已经关闭,这股风来自地下,极其轻微且冰冷。
“好了,珍妮特已经苏醒,不出意外杰拉尔德应该找到她了。”玛丽走到莉莉面前,拿下黑色女巫帽戴到自己脑袋上。
莉莉收好女巫手书,问:“那我们接下来要做什么?是去参加晚宴吗?”
她还有演讲要表演,那些复杂的词汇在脑袋里闹哄哄的,她担心去晚了就忘了。
玛丽一点儿也不急,去角落取过来一支蜡烛,塞到莉莉手中。
“还有一个小仪式,你帮我照着就好。”
“照着什么?”
玛丽抓住莉莉的手,带着那根蜡烛移动。
烛光落及房间西面时,空气中赫然多出一个半透明的身影!
“啊!”莉莉吓了一跳,好在玛丽早有准备,在后面扶住了她。
“他叫巴克,就是一直跟在珍妮特身后的家伙。”玛丽解释说。
莉莉仔细看看这个半透明的人,衣衫褴褛,浑身血污。
青灰色的脸上,痛苦又迷茫。
“他为什么在这里?”
玛丽不想解释:“很复杂,我的孩子,现在你要做的只是安安静静举着蜡烛,让我来处理就好。”
*
碎骨铺路,枯树横倒,破瓦颓垣,荒草在墙角起伏。
谁能想到这里曾经是一处富饶之地,几颗炮弹就永久覆灭了。
杰拉尔德跟在女孩身后。
路过那个胖子时 ,听到了粗鲁的谩骂。
女孩气不过想要再过去踢一脚,杰拉尔德拦住她摇了摇头。
从他打招呼开始,可怜的胖子就一直蜷缩在地上,捂着裆部乌啦啦咒骂,恐怕伤得不轻,再上一脚也许就死了。
“您真是善良!”女孩赞叹道。
他们绕过胖子,往前七拐八拐进入一条小巷。
两边的墙都塌了,剩下部分只达腰部。
杰拉尔德不紧不慢跟在后面,饶有兴趣地问:“你家中都有哪些人?”
女孩知道作家喜欢观察生活,也就无所谓地回答说:“还有祖母,妈妈,两个姨妈,和一些姐妹。”
“没有男性成员吗?”
“没有,先生,我曾经有一个哥哥,可是他死了。”
“请原谅我的冒昧,如此的话,你们是不是需要打扮成男性去附近矿场中工作?否则光是接客要怎么养活这么多人。”
“没有,先生,我们只是娇弱的女子,哪能受得了那些体力活。”
“那看来只有欢乐街最常见的赚钱方式了,要养活这么多人,除你不接客之外,其他人得日夜不停啊。”
欢乐街的女人价格不高,8到12枚红便士就能找她们开心,而一块黑面包就要6枚红便士。
等于说一名女子要在这里以接客的方式生活下来,得每天为两位以上的顾客提供服务。
如果她还要养活家里人,就只能不断地躺下。
女孩回过头看了杰拉尔德一眼,眼神闪烁几下,又快速回了过去。
她没法告诉客人家里曾经是贵族,不愿意被那些肮脏的肥猪碰,所以接客的只有被抓来的珍妮特。
杰拉尔德表现得十分好奇,又开始问起了其他事情。
“我想写下你们的故事。”
“随便,请不要暴露我们的真实信息就好,我们很快就要离开这里过上好日子,不希望被认出来。”
“你是说,你们攒到离开的钱了吗?那可真是太好了,你有没有想过以后去哪,做什么?看你年纪这么小,应该有很多梦想吧?”
“是的,先生,我每天都思考这些问题。以前只想着能不能成真,现在不一样了。”
女孩故意放慢了脚步,这是她头一次说出自己对未来的幻想,她想要尽可能多说一些。
“离开后,我会先报一所学校,我小时候学过写字的,可惜现在都忘了,然后我会参加各种舞会,在里面认识一位英俊的男人,与他恋爱,然后结婚!”
“至于做什么,我想成为一名医生,这些年来我的家里人身体变得很不好,姐姐整夜整夜睡不着,祖母的手脚总是烂掉,我的两个姨妈还经常咯血,她们都对我很好,我想让她们活得更久一些。”
“哦对了,我还想过要养一条狗,名字都取好了,就叫力力,一听就活泼又听话,对吧!”
杰拉尔德收回了嘴角的笑容,没再搭话。
女孩一路走一路说了很多,到一堵被炸断的泥墙前时,终于闭上嘴翻了进去。
杰拉尔德也跟上,往里走一段距离,女孩推开一块倒塌的石板,露出了下去的阶梯。
女孩加快脚步,兴高采烈地跑了下去。
“妈妈,客人来了!”
“知道了,叫他进来。”
奥尔瑟雅已经将珍妮特搬到椅子上,摆好了姿势。
为了避免节外生枝,她决定让客人就在这里做,其他人背对过去就好,反正那些流连欢乐街的人无所谓。
房间顶部破了一块洞,月光难以照下来,油灯的微弱光线又到达不了,将珍妮特放到那里,客人将难以看清她的面容。
“请您下来。”
女孩探头回去喊了一句,接着就有个高大的身影出现在门口。
门框很低,客人需要弯着腰才能进来。
“晚上好,女士们。”
昏暗的油灯照耀在来人精致的脸上。
是一个二十多岁的英俊青年,他乌黑的短发随意梳在脑后,密集的睫毛下,瞳孔是黑色。
明越里特郡里的人大多数都是棕色或者蓝色的眼睛,偶尔也有比较深的颜色,但只有一家人眼睛漆黑到仿佛能吸走一切。
奥尔瑟雅虽然没有和帕特里克家族的人打过交道,但也听说过很多次他们的特点。
“不要过来!否则我杀了她!”
这个女人已经抽出冰凉的匕首抵到了珍妮特脖子上。
黑暗,烟花,匕首,上次的闪灵应验了。
“呜~”珍妮特闭上眼睛,心里十分难过。
她现在只穿着一件薄薄的衬裙,被捆在破椅子上,双腿被两根绳子拉开,裙底掀起。
真是下/流又难看。
可这一切,都被杰拉尔德看到了。
她的尊严荡然无存,以后都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
“您是奥尔瑟雅·费尔顿夫人吗?”杰拉尔德礼貌问候,“请您站过来一些,那边太暗了我无法看清,别担心,我是一个人来的,只是过来谈谈。”
带客人进来的女孩还没弄清楚是怎么回事,已经被姨妈拽开了。
与其他女人们一起挡到奥尔瑟雅面前,大有拼命之意。
“我真的只是来谈谈,请你们放松警惕。”杰拉尔德再次开口,“您看我孤身一人,有什么危险性呢?”
姨妈卡玛崇拜圣修会,知道相关的内容比其他人更多,她颤声喊道: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是谁!杰拉尔德·帕特里克!你体内流淌着恶魔的血脉,谁知道你会做出什么,要是诅咒我们怎么办?!你给我出去!”
其他人点头,不管他是否与恶魔有关,这么一个上过战场的男人出现,对她们几个骨瘦如柴的女人而言,也想当危险。
全员一致对敌,要么杰拉尔德出去,给她们机会逃跑,要么刺死珍妮特,鱼死网破!
情况至此,杰拉尔德只好耸耸肩,无所谓说:
“好吧,如果你真的要动手,我不拦着。”
女人们一下都混乱了,他不是来救珍妮特的吗?怎么会不关心她的生死?
难道是有什么阴谋?
奥尔瑟雅忍不了受人愚弄的感觉,她要先削掉珍妮特的一块脸皮给这个男人看看!
刷,手起刀落!
银晃晃的刀刃切入珍妮特脸颊。
仿佛切进海绵一样。
而刀下的人毫发无损!!!
奥尔瑟雅怔了怔。
怎么回事?难道恶魔的后裔是真的?是他在捣鬼?!
奥尔瑟雅又一刀砍在珍妮特手臂上。
又是那种切海绵的手感。
依旧毫发无损。
不可能!这不可能!
奥尔瑟雅气急了,狠下心,一刀扎入珍妮特胸膛!
*
公爵宅邸中,被蜡烛照出的巴克眉头紧皱。
他半透明的身体开始发生变化。
脸上,手上,以及胸膛都溢出了血色的薄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