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爵宅邸中，玛丽解释了关于仪式的情况。
莉莉歪着头，听得似懂非懂。
“您是说，珍妮特小姐在战场上死了，然后复活，可是复活没有彻底，才以为自己是中了诅咒吗？”
“是的，我的孩子，你的仪式虽然没有为她驱除诅咒，但是她完全复活了，这是相当成功的。”
“可是为什么仪式后，一直跟在珍妮特小姐身后的恶灵消失了，现在却出现在这里呢？而且，安娜斯塔西当初离开，不就是想要去找治愈她的方法吗？如果能死而复活，那她为什么不用这个仪式？”
烛光下，透明的巴克动了动嘴，抬起手做出一组手势。
看完，玛丽点点头，将他的手语翻译出来：
“巴克说，他一直跟在珍妮特身后是因为执念，可你们举行仪式驱逐他，他知道后就再没现身，现在出现在这里，是为了最后的守护。”
大概是觉得站着说话腰疼，玛丽走到后面，一屁股坐在床上，双腿交叠，继续说：
“至于你后面的问题，要知道，只有你真正完成了仪式，安娜斯塔西虽然也使用女巫手书，但她没法触及禁忌，达成的效果不及你一半。”
“而且，珍妮特其实不算完全死亡，她处于一种要死不死的特殊状态，而这种状态是巴克用生命所换取。”
“这一年，巴克一直跟着她，是为了不断将她的灵魂塞进去，直到后来你们举行禁忌仪式，珍妮特的灵魂才彻底稳定。”
玛丽双手举到胸前，握紧，又张开，做出一个拉扯的动作。
“只可惜，又被那个该死的巫师给拉了出去，让巴克不得不做出牺牲。”
莉莉问：“什么牺牲？”
玛丽想了想，用尽可能简单的词汇解释说：
“你可以理解为巴克用自己的一切，换取了珍妮特接下来的生命，当然，杰拉尔德也付出了不少，他大概是觉得你现在才刚入门，接连进行禁忌仪式危险，所以自己出手了。”
半透明的巴克再次舞动手指，做出一组复杂的动作。
玛丽耐心看完，咬开手指，在鞋尖前的地板上画出一个小小的圆阵。
“瞧，我们可怜的灵魂有遗言，让我们看看他想说什么吧。”
*
欢乐街废墟底下。
杰拉尔德换了个坐姿，依旧笔直端正。
这时，脚下的影子变得闪烁不定。
其中一部分急剧扩张放大，变成一个小小的，男人的身影，在灯光下比其他部分更淡。
在场好几个人认出了那个轮廓。
吉玛惊叫道：“是巴克！你们快看，是巴克！”
卡玛急切问道：“你的影子怎么会变出巴克？！你怎么做到的？”
年纪最大的祖母张张嘴，小心翼翼开口：“你能让我们再看到巴克么？哪怕就看一眼，珍妮特我们不要了，还给你，我们什么都不要了！”
现在怎么样是她们说了算么，杰拉尔德摇摇头。
“本来可以，但是刚刚奥尔瑟雅夫人几刀下去，已经将她的儿子砍到虚弱得像团雾一样，只要走到外面风吹一吹，就会消散，你们见不到了。”
听到这话，奥尔瑟雅发出痛苦的悲鸣，豆大的泪珠从眼角滚落。
不可能，这不可能啊，她的儿子怎么连死了都要维护这个女人！
杰拉尔德示意大家安静一些，补充说：
“本来我是打算过来就杀掉你们，但是巴克恳求我放过费尔顿家，他将影子给了我，现在影子出现，是想让我转告遗言，听，还是不听？”
几个女人悲切点头，就连奥尔瑟雅也安静下来。
于是，影子每做出一组手势，杰拉尔德就现场翻译：
“我亲爱的……奥尔瑟雅，姨妈，祖母，姐姐妹妹们，相信杰拉尔德先生已经找到了你们。”
“很抱歉我死在了外面。”
“很抱歉当你们再次听到我的消息时，我要再死一次。”
“奥尔瑟雅，求你不要再刺珍妮特了，这些伤害只会转移到我身上，虽然我已经感受不到痛苦，可我不希望消失太快，我想把话讲完。”
“尊敬的祖母，谢谢您对我的仁慈，我从小到大最喜欢的就是您跟我讲的故事。”
“两位姨妈，请以后帮我照顾奥尔瑟雅，她的脾气很不好，但你们应该劝劝她，我不求你们出卖身体，只希望你们能放下骄傲去工作，不要饿死了。”
“我的姐姐妹妹，抱歉，我一直没有怎么陪伴过你们，以后也不能陪伴了，希望你们能尽快摆脱现在的生活。”
说完这句，杰拉尔德站了起来，往前迈出三步，眼神看向黑暗笼罩中的珍妮特。
珍妮特看上去很慌乱，想要努力并拢双腿，将拴在脚踝上的绳子拉得绷直。
杰拉尔德停了下来，挪开目光。
“最后，我想跟珍妮特小姐说几句话。”
影子做出了希望不要介意的手势，杰拉尔德平静地看完，继续翻译：
“珍妮特小姐，我从很小的时候就视你为女神，你高贵优雅，还总是能保护我。”
“所以我这辈子唯一的梦想变成了，守护在你身边。”
“以前，我知道自己是个没用的人，根本配不上你，所以我从来没有对你有过任何不切实际的幻想，当然现在也是。”
“我努力工作，奔赴战场，也只是想能有一天再次站到你身后，只是站在你身后，我就满足了。”
“直到我死亡的那一刻，我才明白自己是多么地愚蠢，懦弱。”
“这一年我一直跟着你，不断将你的灵魂塞进身体，这令我很快乐，我也终于可以保护你了啊。”
“可是……我后来才发现，你并不需要我，甚至害怕我，是我错了。”
“现在我就要永远离开了，我会用我的全部，来延续你的生命，你将继续活下去，嫁给杰拉尔德先生，只有强大的他才配得上你。”
珍妮特听着，明明是近在耳边的句子，却显得那么遥远。
她对巴克并没有太多的关注，之所以曾经帮助他，完全是因为她想逞英雄。
漫长的成长岁月中，她从来没有特别留意过这个人。
甚至现在听起来，也不觉得特别感动。
地上的影子透明到几乎要看不见了。
缓了缓，它做出最后一组手势。
杰拉尔德看完，沉默了几秒，才目光望向珍妮特的方向，语气放柔和说：
“我知道有的事永远都不可能，但是我以后什么都没有了，所以我决定，最后一次鼓起勇气，将我一直想说的话说出来。”
“依旧只是说出来而已，我不抱幻想，只是想满足一下即将死亡的自己。”
“如果杰拉尔德先生愿意翻译，请告诉珍妮特小姐我想说的那个词。”
影子没有明确比划那个词，毕竟不合适。
可在场所有人都知道会是是什么。
杰拉尔德想了想，开口道：“我爱你。”
*
“我爱你。”
玛丽翻译完，地板上再次出现一阵凉风。
所有蜡烛，以及烛光照亮的那抹残碎身影，一起消失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