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一味只收集情报是行不通的，杰拉尔德也打算趁着今晚的好天气，主动出击。
回到书房后，他先是叫来了苏西。
“请问您有何吩咐？”苏西行礼道。
这个家中最稳重最能干的女仆，此时就恭敬的站在面前。
穿着纳河庄园标志性的女仆装，端庄典雅。
只是脖子以上，依旧是一张无法形容的脸。
看过的人都觉得好看，可转眼即忘，哪怕是杰拉尔德这种能够隔绝法术的存在也不例外。
所以至今，要是有人问苏西是谁，大家都会说，啊，那个稳重的女仆，要是有人问她什么样，所有人都回答不上来。
“苏西，我想找你帮个忙。”
杰拉尔德一只手撑在书桌上，说出了死而复生的士兵和恶魔降临之事。
他说得很简单，因为苏西很聪慧，经常仅凭一个眼神就能得知他的想法。
知晓是怎么一回事后，苏西也并没有阿三那么吃惊，她语气平静道：
“在您所不知道的情况下，出现新的恶魔，对方要么过于弱小，要么极其强大。”
恶魔都有极强的领地意识，帕特里克家早就已经将明越里特郡划为己有。
再出现其他恶魔的话，一般来说，他多少会有感应。
“所以我今晚必须巡视我的地盘。”杰拉尔德掏出怀表，看了一眼时间，“这次巡视，我想借用你的能力。”
苏西答应说：“您是想用我何种能力？规则？劝诫？还是治疗？”
书房里新添置了一件装饰品，是助理托人制作的杰拉尔德半身塑像，虽说造型浮夸了点，但都已经送过来了，杰拉尔德不好拒绝，就摆在了角落里。
现在，他走过去，一只手搭在雕像脑袋上，表情有些滑稽地问：“怎么样？”
相信主人不会是这么恶趣味的人，苏西回道：“您想说什么？”
“我的雕像，你觉得怎么样？”
“如果您想知道仅限于字面上的答案，我的回答是，略有些夸张。”
苏西当然知道他想说什么，顺带也回答了字面以外的问题：“不过，雕像总会做得夸张，这样后世就能记住本人更好的样子。”
杰拉尔德望着她的眼神变得怜悯。
“可你就算站在别人面前，也不会被人记住，只要你愿意，他们甚至无法发现附近还有个人。”
“我要借的，是你这个能力，不用瞒着我，苏西，我知道的比你想象中要多。”
被遗忘被忽视的能力，这原本不该是属于苏西的东西。
“人鱼婚纱，我曾接触过那件沉默的宝藏，穿戴者被世界所遗忘，后来，它消声灭迹了，有不少人高价寻找过，无任何线索。”
杰拉尔得坦诚布公的说：“直到前几日我跟罗兹发觉你的问题，这才知道，你已经将它融入到了自己的身体里。”
苏西点头微笑：“是的，先生，我们已经融为一体，以后世间不会再有这件宝藏。”
所以现在的她，已经不是单纯的某个生命体，能力高于一般同族，承受的东西也更多。
杰拉尔德认真地看着她问：“你这样做，就是想要瞒过我们的眼睛，进入纳河庄园？”
“当然不止，我所做的，不是让世界遗忘我，而是我抛弃整个世界。”
苏西的秘密很大，她不愿详细解释，杰拉尔德也没多问。
谈话回到正题上，杰拉尔德说明了向她寻求帮助的原因。
“这次巡视范围会比较广，所以，我想顺带给一个孩子教学，你的能力可以避免她被看到。”
他当然是指莉莉。
而且，如果真有极其厉害的恶魔在附近，杰拉尔德能站在暗处掌握主动权。
苏西似乎是同意了，她走到沙发前，解开身上的围裙，然后是腰带，代表着纳河庄园的女仆裙脱落，被扔到沙发上。
现在，站在杰拉尔德面前的人不再是女仆。
月光照进来，落到她的眼睛上，那双眸子会变成金色。
她高贵圣洁，是圣修会巫师们做梦都想见到的……天使。
可是这只天使很特殊，因为她同时也是沉默的宝藏……人鱼婚纱。
因此，杰拉尔德无法形容她的容貌，过眼即忘。
只能将注意力放到她身上，
苏西白皙的皮肤上覆盖着一层鳞片，半透明白色，月光照上去会绚烂多彩。
在她的意念控制下，鳞片游走变动，成为一张皮。
又收缩拉紧，成为了一件好看的，与当下时尚格格不入的婚纱。
“杰拉尔德先生，如果您要借我这份力量，我有个要求。”
“什么要求？”
“请您也顺便帮我找找安娜。”
即使不需要她开口，杰拉尔德也会这么做，但双方都知道，找人借东西是要还的，如果相互之间都有请求，那就是合作。
“好的，我答应你。”杰拉尔德承诺道。
苏西靠近主人，一只手捧到他的脸颊上。
纤细手臂上，手套簌簌退化成鳞片，游移到了杰拉尔德耳后。
杰拉尔德尝试着控制了一下，那些鳞片可以随自己意念游动，不过他只是拥有鳞片，无法掌握人鱼婚纱的力量，依旧需要苏西来操控。
苏西收回手，恭敬地往后小退一步：“还有一件事，先生，它的距离有限，如果您需要到处跑的话，就必须要把我也带上。”
杰拉尔德撇了撇嘴，他差点把这茬给忘记了。
这样给莉莉教学就会有些麻烦……不过拉蒙已经很久没出场了，最近很少看到莉莉捧着《女巫手书》，她都快怠惰了！
仔细琢磨了一下，杰拉尔德认为，还是不要错失这次的机会。
他朝苏西说：“当然，带上你是应当的，不过你最好为我保守秘密，还有，千万别现身。”
……
二楼女仆的房间里，莉莉看了一眼高高挂在空中的月亮。
估算着时间快到半夜了，苏西还没回来。
她在跟杰拉尔德先生做什么呢？
莉莉心中有些泛酸，脑袋闷闷地砸到被子里。
哎，快睡吧，别总瞎想。
这时，窗户被小石头砸中了。
是拉蒙老师！
许久未见老师，莉莉兴奋得再无睡意，翻身下床，换上一身干净的衣服。
然后从床单底下翻出《女巫手书》，从窗户爬了出去。
毫不意外，熟悉的黑色身影在下面接住了她。
“老师，晚上好。”莉莉行礼道。
顺便悄悄抬眼看，拉蒙老师还是那么神秘，全身都裹着黑色绷带，又隐藏在宽大的黑袍里，看不清到底是什么模样。
今晚的拉蒙似乎有些奇怪，他一直在盯着某个角落看。
“咦，老师，您一直在看什么？那里有什么人吗？”
“没有！”杰拉尔德扯动嘶哑的嗓子回道。
此刻，苏西就在不远处看着他们，听到他们说话。
从杰拉尔德在她面前缠绕绷带换上黑袍开始，她的表情就一直很复杂。
作为帕特里克家的女仆，现在又是杰拉尔德的近身侍女，还是熟知恶魔的天使。
她从未知道，杰拉尔德居然会办成守门者拉蒙，成为莉莉的老师。
他一定是不想让两人间的情感搅和了教学吧，他真的有在认真把莉莉培养成女巫啊！
可是苏西怎么都觉得，杰拉尔德假扮成拉蒙后，也跟着变得奇怪了。
看来，今晚会是一个有意思的夜晚。
被暗处的目光直勾勾盯着，杰拉尔德后背发凉，浑身不自在。
他忍不住在心中吐槽，这种感觉就像是跑出去偷情，被妻子一路跟踪……该死，怎么会有这种想法！
莉莉扯了扯老师的黑袍：“今晚我们做什么？”
杰拉尔德抖了抖后背，说：“今晚我要传授的不是书里的内容，也与巫术无关，你跟我来。”
说完，他差点下意识要去抱莉莉，还好，及时想起了自己现在是个死亡多年的老头，停住了手。
改为有些别扭地，提住莉莉的衣领，带她走入事先画好的法阵中。
“莉莉，身为女巫，你不但要学会法术，还应该了解这个世界，要知道，我们生活的世界，并非你所看到的模样。”
莉莉很感兴趣：“那是什么样？”
“等一下。”杰拉尔德背过手，熟练地割开手指，偷偷放了滴血。
当那一抹红色落在阵法之上时，他们的身形顿时一轻。
仿佛只要轻轻一跃，就能跳上屋顶一般。
莉莉被骤然失重吓了一跳，但她知道老师不会对自己不利，所以迅速地调整好了。
两人双脚离地，由杰拉尔德带到了空中。
此刻极目远眺，原本在黑暗里模糊不清的景物，在这一刻变得格外清楚。
而且，眼前的城堡似乎变为了两座。
一座灰暗古旧，一座色彩鲜明，它们几乎是重叠在一起的，又时不时因为扭曲分开了一些。
上一次看到这种画面，还是莉莉偷喝了酒，醉到眼花缭乱，看什么都是重影。
于是，她捂着嘴哈出一口气，闻了闻说道：“奇怪，今晚没有吃带酒的食物，为什么我眼睛又花了呢？”
杰拉尔德忍住想要揉一揉她脑袋的冲动，缓了缓说：“这就是世界真实的模样，莉莉，它并非孤独的。”
只是以凡人之眼无法触及。
灰暗的世界是人类生存的世界，这里稳定，平静，安全。
彩色的世界被称之为暗界，也就是平时大家所说的地狱。
杰拉尔德继续提住莉莉衣领，稍一用力，就带她“飘”到了城堡最顶端。
两人脚下一震，一声咆哮传出，房顶化作了一条灰龙！
嘎！花园里响起鸟叫声。
正在休息的渡鸦被惊醒，飞上来跳到莉莉肩膀上，对着底下的龙一顿骂骂咧咧。
它们似乎很熟。
渡鸦也能直接进入另一边世界。
杰拉尔德继续解释说：“生活在暗界的物种很多，有恶灵，有龙，有各种平时只能在书上见到的存在。”
“我们脚下的龙是这座城堡设下的防御禁制，它能咬死大部分入侵者。”
介绍完，杰拉尔德带着莉莉跳回地面，顺手将身上的鳞片转移了一半给她。
“基础理论讲得差不多了，现在我们去外面转转，该实践了。”
“去哪？老师？”
“夜游。”杰拉尔德唇角上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