塔楼书房里积满了灰尘，但是有老伯爵的气息尚存，蛛网和老鼠都不敢出现。
杰拉尔德走进去，推开窗户，让柔和的暗红色月光照入室内。
环视一周，陈旧的书桌里塞满了东西，书柜中也全是书籍。
杰拉尔德并不打算去翻，按照他对父亲的了解，老伯爵一定不会将线索放在难找的地方。
这时候只需拿出怀表，分析房间中相关的物品就行。
这里没有其他钟摆之类的物品，只有书桌上一块银质的烛台，它的色泽和纹理跟表壳非常匹配。
“真是简单的谜题，父亲。”
杰拉尔德露出轻松的笑容，坐到书桌前，点燃银烛台上的蜡烛。
然后，他将怀表打开盖，与烛台水平摆放。
又再以怀表为中心，用恶魔之血做出了一个小小的，桌面仪式。
围绕在怀表周围的符纹分别代表着：过去、谜底、红月、女巫、家人、遗留、记忆，和一个“砰”。
“砰”是小时候跟父亲学习的谜语，只有带上这个，父亲留下的线索才会真正出现。
所有关键词组合，仪式启动，房间里腾起了浓郁的灰雾。
杰拉尔德的神志变得涣散，整个人进入一种似睡非睡的状态，后背忽然发凉，他感到有人在身后注视着自己。
一双手搭到了他左侧肩膀上，沉稳有力，是曾经熟悉的感觉。
是他的父亲，帕特里克老伯爵！
杰拉尔德艰难地抬起眼皮，变得朦胧虚幻的视野中，老伯爵从他身边离开，路过书桌，走向了大门。
父亲穿得十分正式，深灰色的燕尾服刚打理过，这是有客人要来。
打开门，从外面进来一位女士，穿着一件黑色连衣裙，头上包裹黑纱，脸上也遮得严严实实，压根看不出是谁。
女士向老伯爵行礼，进门入座，两只戴着黑色手套的手取下帽子，然后叠放在膝盖上。
老伯爵本来想坐回书桌前，往这边看了一眼后，稍有犹豫地改成坐到女士对面。
灰雾笼罩下，狭窄暗淡的视野只能勉强看清两人。
杰拉尔德聚集精神，开始聆听起他们的谈话。
首先响起老伯爵的声音：“有什么话就直说吧，这场谈话就我们两个人。”
女士思考着点了点头：“我知道您最近在调查黑虫之事，想必您已经掌握了我的所有资料。”
“没错。”老伯爵颔首道。
“所以，今日上门便是想与您友好协商，我们各退一步，不要将事情做绝，可以吗？”
“你的条件呢？”
“如果您答应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我可以发誓保守当年那场大战的秘密，帕特里克家族最初始的恶魔留在这一边，承担守护最重要几扇门的任务，可不仅仅是因为女人吧，我已经都知道了。”
她提到的秘密，是帕特里克家刻在血脉里的秘密，杰拉尔德自然知道，因此他也很诧异，为何一个人类能知道这么多？
老伯爵同样感到意外，斟酌片刻后说：“是你背后那位泄露的吗？还有多少人知道？”
女士诚恳回答说：“目前，只有我们，并且此事太过重大，一旦扩散，它的影响是致命的，或许人类会因此毁灭，所以，如果不被逼到绝境，我们也不想让太多人知道。”
“算你们识相！”老伯爵放在扶手上的手指轻轻叩击了起来，妥协说，“好吧，既然你以此事威胁我，那么我不得不做出退让，准许你猎杀那家人，准许你窃取他们家女儿的命运。”
他说的是安娜斯塔西！当年，是老伯爵放纵了一切。
不过老伯爵也偷偷违反了约定，在暗中告诉安娜斯塔西逃跑的方法。
并且那一晚杰拉尔德出现在城堡外，得以及时救下人，是老伯爵以莫名的理由将他赶了出去。
知道这些真相，杰拉尔德没有责怪父亲。
他清楚父亲受到的威胁有多么严重，此事就算是落到他头上，估计也是同样的结果。
他开始仔细辨别父亲的敲击声。
帕特里克家的人在生气或思绪飞散等时候，都会习惯性地，无意识地发出敲击声，但也有时候，他们会利用特别的节奏传递信息。
杰拉尔德识别出，老伯爵的敲击是有信息的。
他在说：
“女孩与大战有关。”
“她有极强的天赋和特别的命运。”
“这个女人会窃走她的一切。”
“女孩会生病最后走向死亡。”
“一切预谋已久。”
“无法逆转。”
“这个女人的名字是……”
听到名字，杰拉尔德不可思议地皱紧眉头。
虽然他一直在怀疑这个人，但从未想过她与二十多年前的那场事件有关。
更想不到，她是安娜斯塔西的生病的罪魁祸首。
昏暗的视野中，老伯爵提到另一个话题。
“你窃取到那个女孩的一切，是打算成长自己，去复仇吗？”
女士毫不犹豫地点头：“我会让那个人和所有伤害过我的人付出代价，您打算阻止我吗？那样的话我也同样会泄露秘密。”
“不，女士，我不打算阻止您，只是想跟您立个约定。”老伯爵闭上眼冥思片刻，说，“我希望你能将复仇放到第三轮红月之时。”
“为什么？”
“与恶魔谈判，总不能全都听你的，不是么？我也并未推迟太久，到时候你想杀谁都行，想杀我两个儿子也不是不可以，反正我已经不在了，我留下的一切到时也都全部消散。”
女士突然发出笑声：
“其实，不用你说，我也会在第三轮红月之时动手，我的主人早就算好了一切。他让我带话给您，您的生命已经所剩无几，而我会变得强大，成为黑坠女巫，成为您儿子的敌人，您猜猜，到时候会是谁获得胜利呢？”
老伯爵不屑地冷笑：“我猜，你的主人并不会告诉你最后的答案，你只是一颗棋子，按照他指给你的路走就好了。”
“是的，我只是棋子。”女士说完，在两人面前准备契约。
接下来就是他们相互约定遵守此次的谈话内容……
视野泛起波澜，越来越不稳定，灰雾散去。
椅子上的两个身影快速褪色，淡去无踪。
杰拉尔德从睡梦中睁眼，望着眼前闪烁的烛光陷入沉思。
那个女人提到了……黑坠女巫，还提到了成为他们兄弟的敌人。
她就是丝特拉背后之人！
可是她不是那位表哥的眷属吗？难道那家伙已经出来了？
不，那位表哥要是出来，杰拉尔德肯定第一个遭殃，应该是，神秘人与他们之间相互达成了契约。
父亲没有神秘人的线索，倒是把那位女士的情况，以及当年真相，全都告诉了杰拉尔德。
那么接下来，就先会会棋子女士好了。
“安娜斯塔西，你的仇人已经找到了，接下来，等红月集会结束，我就为你复仇。”杰拉尔德计划着，吹熄了蜡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