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月渐渐褪色。
明越里特郡与隔壁的苏琴海郡交界处，集结了一大波赤色黎明的人。
这群人统一穿黄金圣衣，一圈一圈围绕开来，最中间，站着丝特拉和安娜。
她们身上是简便的黑色连衣裙，头发披落双肩，一人气定神闲，一人双目无光。
丝特拉已经告知接下来会发生什么，望向褪去大半的红月，号令说：
“等黎明之时，我们就从这里出发，将大地染成赤色！”
“染成赤色！”
“赤色黎明万岁！”
众人齐喊口号，信心满满。
丝特拉摆摆手，让他们安静。
然后看向身边的安娜，那一夜回来，老师在她身上又动了一次手脚，这个女孩已经完全失去神智，沦为了她的屠戮工具。
丝特拉卷起安娜肩上一根发丝，指尖玩弄着，朝众人问：
“诸位，最后我还是需要提醒一下，你们看到了我身边的女孩了吧？”
“看到了！”
“接下来的狂欢上，她将是我们最主要的武器，不过，她没有心智，不会分辨敌我，也就是说，此次战役我们可能有去无回，你们可有做好觉悟？”
“有！”最前面的人勇敢喊道，“我等皆为死士！”
其实，身为公爵夫人，丝特拉与他们打交道不久，一直无法理解这群人的思维。
好不容易停战了，却不惜挑动战争，再让世界陷入火海地狱也要打回去，他们真是极端又疯狂。
看在即将奔赴战场，丝特拉好奇问道：“我看到了你们复仇的意志，不过战火已经停息，你们真要再次使它燃起吗？”
“当然，女士，我们眼睁睁看着亲人被杀死，故土被践踏，凭什么一纸停战公约就要让所有人忘记仇恨，战争这种事，只有一方彻底被击败才会停止，迎来真正的和平。”
“既然如此，让我们为梦想献上生命！”丝特拉说完，抽出匕首划破手掌。
鲜红的液体从伤口涌出。
赤色黎明众人也重复这一操作，血流大地，所有人低声吟咒，一层又一层金光附着到所有人身上。
“敬赤色黎明！”
“敬始祖女巫大人！”
“敬用血肉铺出这条复仇之路的人们！”
“敬我们的荣耀！”
……
苏琴海郡中心，一栋豪华私人宅邸之中。
女仆端着一盘贝壳上楼，进入小姐的房间，询问道：“您看这些够嘛？”
“我看看，”珍妮特伸出手，纤细的手指在一个个白色小贝壳上跳过，“这个不错，这个……这个留下，其他的都不行，还有吗？”
女仆为难道：“全都在这了，您再要的话我们得等天亮之后出去购买。”
“就这样吧，天亮再买可来不及。”
珍妮特拿出挑好的贝壳，将它们与梳妆台上的一缕白色羽毛绑定到一起，然后在下面栓上几颗温润的珠子，一枚用于祈求平安的小玩意就做成了。
这是她临时起意的作品，应该不会有效，但至少能安慰她自己。
珍妮特将它挂到窗户上，双手合十虔诚地祈祷：“愿你能平安无事，杰拉尔德。”
夜风习习，女仆打了个哈欠，疲惫地说：“小姐，我们可以休息了吗？”
“我还不困。”
女仆悄悄叹口气：“为何这次您会担忧不已？以往您都挺无所谓的。”
“大概是我察觉到了不好的预感吧。”珍妮特也叹出口气，回到梳妆台前。
台面上放着杰拉尔德送过来的信，里面是一些日常问候，提醒她过几日再回明越里特郡。
另外，还附带着一份退婚协议。
此协议仅她知道，杰拉尔德没有告诉公爵夫妇。
他在信件中委婉地解释，是因为最近遇到了一些麻烦，如果解决得不好，不希望珍妮特名誉受损。
两人从小就认识，珍妮特从未见杰拉尔德如此重视过麻烦，她察觉到，一定是有大事要发生了。
女仆站在一边，歪着脑袋，见她拿起信件又放下，半是疑惑地询问：
“珍妮特小姐，您会签署这份协议吗？”
签署？该死的，谁会签署这种协议，珍妮特抽出协议书，放到烛火中点燃了。
“杰拉尔德先生不会有事的，我已经决定追随他，不管他变成什么样，我也会一如既往。”
清风吹进窗户，将挂在上面的白色贝壳吹出了好听的脆响。
……
离开悬崖城堡，杰拉尔德算算时间，差不多该回去了。
这时，他突然想起阿斯蒙的一句话，紧握住手杖，转身去了另一个方向。
开启疾行不久，杰拉尔德进入一片茂盛的森林。
到达预计的地点后，他抬起手杖，取出顶部的宝石。
一股力量从宝石里面溢出，周围仿佛出现无数看不见的手，托住宝石朝前方飞去。
赫然间，一刀罡风从地面往天空劈出，周围的所有景象随之坍塌，树木扭曲折断，形成一张似有若无的屏障。
杰拉尔德拿手杖指着前方，一脚迈了过去。
他到了一片荒芜之地。
尸域。
在这里，生命没有意义。
连大地都变成了一块尸体。
放眼望去，只有无尽孤寂的灰茫茫一片，苍穹之下万物凋零。
既然阿斯蒙提到这里，杰拉尔德觉得，自己有必要过来看看。
他往前走了没几步，只得驻足停下。
没有特殊的沉默宝藏，再往里深入会迷失。
或许下次，从莉莉手中借逐光者之眼再来会比较好。
杰拉尔德返回身，决定离去。
这时，遥远处一道身影吸引住了他的目光。
尸域之中居然还有别人？！
是天使吗？
尸域出现天使或许并不稀奇。
这里曾被唤作希望之地。
有着繁华的城市，雄伟的宫殿，和连绵的山脉。
是一个由天使之王统领，有着至高荣誉之地。
天使之王掌握着规则的权柄，是秩序之始。
这片土地因其强大而繁华，最后也因其陨落而湮灭。
如今成为了无人再提的遗忘之境。
杰拉尔德顿足观望，想看看是哪只天使。
他们出现在尸域一般只有一种目的，为曾经的王殉葬。
因此，往回走的天使他还是第一次见到。
待那道身影临近时，他却眉头皱起，迈步走了过去。
是苏西。
她身上的人鱼婚纱被鲜血染红，皮肤上的半透明鳞片脱落了不少，身后白色羽翼被折断。
她受了重伤。
“苏西！”
“杰拉尔德……先生……”
苏西抬起惨白的脸，看着久违的主人，露出了微笑。
身体一虚，倒进了他的怀中。
这一路走来，她费尽了所有力气。
杰拉尔德将她横抱到胸前，一步步迈离此地。
虽然很想问究竟发生了什么，但他知道苏西有许多秘密，如果她不主动开口贸然询问，是失礼的行为。
好在，纳河庄园最沉稳的女仆回来了。
“苏西，我带你回去疗伤。”
“杰拉尔德先生……”苏西搂着他的脖子，冰凉无力的手在他下颌轻轻摸了摸，“抱歉，那日您让我站岗，我却中途离开了。”
她居然在考虑工作失职的事。
“我宽恕你的行为，毕竟你有自己的不得已。”
“谢谢您的仁慈，我已经将事情解决了，可以继续回来服侍您，对了，安娜现在怎么样？”
“她的情况比较复杂，回去再慢慢告诉你。”
猜测到不是好事，苏西垂下眼帘，将脸埋进杰拉尔德胸膛。
这时候，他们已经回到森林，疾行走向出口。
怀里的苏西很轻，也可能是她刻意放轻了自己。
天使这种生灵，最轻的时候可以像羽毛一样飘起。
杰拉尔德一边赶回去，一边大概推理了一番她的遭遇。
作为天使，却将自己同人鱼婚纱融合，她身上一定有个复杂又残忍的故事。
突然消失或许与那个故事相关。
不出意外的话，那些麻烦应该还会再找上她。
身为主人，杰拉尔德对她感到怜悯，想为她做些什么。
“需要我的庇护吗？苏西，或许我可以为你挡去今后的所有麻烦。”
苏西当时脸上浮现出一个特殊的表情，可因为人鱼婚纱的能力，杰拉尔德转瞬即忘。
他只能记下苏西的回答。
“谢谢您，可我只是您的女仆，没有资格寻求庇护，能与您继续过平静的生活已经足够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