莉莉从昏睡之中再度苏醒时，已经躺在了一个女人怀里。
她身上有着熟悉的烟草与玫瑰的气味。
“玛丽……”莉莉唤出了对方的名字。
“好久不见，我的孩子。”玛丽笑着回答。
感受到周围在颤动，莉莉这才反应过来，自己是在马车上。
她一跃而起，神志快速清醒。
往窗外看去，马车正沿着一条通往纳河庄园的偏僻街道，缓缓行驶着。
头顶的太阳刺眼，她揉了揉眼皮，收回脑袋。
表情变得落寞。
“怎么，是伤口痛，还是心痛？”玛丽揉了揉莉莉火红色的头发，语气中满是安慰。
莉莉低着头，碧绿色眼眸盯向自己脚尖，闷闷地说：
“杰拉尔德先生……他明明答应了，以后都会带着我在身边，可是，他刚刚抛下了我。”
“就是这点事？”玛丽笑了，“如果杰拉尔德只当你是个女仆，倒真是会一直带着，但他很在乎你，怕你疲惫，怕你受伤，所以才让我带走你，我的孩子，要知道，有时放手也是一种关心。”
“嗯……”
“好了，别不开心，如果你真想以后一直跟着他，至少要再强大一些。”
强大？莉莉看向自己双手，掌心中还有执剑的痕迹。
这段时间她一直在努力学习，现在的她，比当初在欢乐街时的莉莉要强大得多。
这样……也还不够么？
玛丽拿出一瓶恢复药剂倒在她手掌的伤口上，告诉她还不够。
“远远不够，我看到了你们的战斗，莉莉，你在借住杰拉尔德的力量后才勉强与丝特拉打个平手，要是杰拉尔德带着你，而无法分心保护你，想想结果会如何？”
莉莉脑海中闪过一幅悲伤的画面，使劲晃了晃脑袋，胸口起伏着，大口吸了几口气。
“您说得对，我还不够强大，我会好好努力的。”
但是……
莉莉捧住玛丽双手：“但还是请您带我去杰拉尔德先生那，哪怕是在附近，我也想跟他在一起。”
她眼眸中闪烁着渴望。
一向乖巧懂事的莉莉，只有在杰拉尔德的事情上才会变得执着。
面对她，玛丽一下子想到了自己年轻的时候。
谁在年轻的时候没有固执过呢，她犹豫了一下，从帽子上摘下羽毛进行占卜。
十秒后。
玛丽拿开羽毛，点头说：“好吧，我们去找杰拉尔德，莉莉，不必在远处待着，最好是去他身边。”
莉莉开心得蹦起来，脑袋磕到马车顶上，发出“咚”的一响。
“太好了，杰拉尔德先生在哪？”
“这我哪知道呢，我又没往他身上放羽毛定位，他没跟你说吗？”
“没有。”
莉莉皱起眉头，再次忧郁起来。
不过，她很快就想出了一个好办法。
“我有这个！”
莉莉揭开袖口，露出了下面的逐光者之眼。
……
一段时间后，飞奔的马车穿过破破烂烂的街道，来到一座荒废的居民楼前。
玛丽先跳下车，而后接下收回逐光者之眼的莉莉。
既然到了这里，接下来，不用脑子想也能知道杰拉尔德在哪。
两人穿过居民楼，进入女巫街。
停到了教堂前。
“去吧，我会跟在你后面。”玛丽点点头。
莉莉向这位女巫鞠了个躬，踏上宽阔的台阶。
走到最上面，她推开了门。
里面是白茫茫的一片，刺眼的光芒照得莉莉睁不开眼。
依稀间，她仿佛看见了莫娜女士……
没错，是不再优雅的莫娜女士，她的头发散落，衣服被扯坏，甚至连一条胳膊都没有了。
莫娜女士也看到了她，居然像个怨妇一样冲了过来。
“不！”
莉莉双手挡在身前。
这一瞬间，苏西及时出现。
面对莉莉，她张开洁白的天使翅膀，给她守护的拥抱。
紧接着，就是杰拉尔德如同一道黑色闪电般，从高处落下，一剑刺倒莫娜女士。
这一切都发生得太快了，莉莉只看到短短的两个片段，但一定发生了很多事情。
不然，为什么抱着她的苏西被鲜血染红了？
“苏西，苏西，你怎么了？”
“别担心，还记得我说过欠你一个人情吗？”苏西带着血迹的手指轻轻抚摸着莉莉的头发，声音一如既往地平静，“现在，我还给你了。”
“玛丽！瞧瞧你都做了些什么！”杰拉尔德朝门口吼道。
玛丽站在那里，显然被他震慑到了，两条腿在微不可见地颤抖，她苦笑道：
“我是预知女巫，这都是预知的结果。”
“别怪她，杰拉尔德先生，现在一切都刚好。”苏西说道。
她让莉莉扶着自己往里走。
随着莫娜女士的死，刺眼光芒消散，残破的大厅中，安娜瘫倒在地。
苏西贴到安娜身上，开始吟唱咒语。
她的羽毛一片片快速凋落，身上的红色越来越多。
生命从灵魂中抽离出来，注入安娜体内。
安娜的后背上，长出了一根根黑羽。
胸部恢复起伏，安娜睁开了眼睛。
“安娜，没事了……”苏西虚弱地呼唤道。
安娜皱眉看看周围，染血的苏西，刚脱离战斗的杰拉尔德，身上带伤的莉莉……
记忆快速回到脑中。
她想起了那晚倒在自己面前的父亲……
“啊——！”
安娜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
杰拉尔德还没来得及靠近，她就化成一道黑影，冲到了大门前，咬着嘴唇，最后看了一眼众人，展开翅膀消失不见。
是的，她有了一对天使的翅膀，但是……是黑色的。
“苏西，我们成功了。”
杰拉尔德望着安娜离去的方向，既有感慨，也有庆幸。
这是他与苏西商量久旧的计划，现在成功了。
安娜的命运已经完全改变，她再也不会面临死亡，如果她愿意，她可以比任何人都活得更长。
当时，她也不会再离不开杰拉尔德。
她以后就是一位独立的，堕天使。
“是的，先生，我们成功了，一切都与预料中一样。”
苏西露出欣慰的笑容。
“我相信，安娜这一次不会走远，她依旧是爱您的，等她想通了，一定会回来看您，到时候，希望您和莉莉能像以前那样待她。”
莉莉听出遗言一样的味道，曾经在欢乐街时，隔壁家有人要去世前就会如此交代。
她着急望着满身是血的苏西：“那你呢，苏西，你怎么办？”
“或许，我会被这个世界彻地的忘记，就连你们也不再记得我。”
“不，苏西，我不会忘记你。”杰拉尔德来到苏西面前，蹲下身，把她搂在怀里。
“感谢你这么久对帕特里克家的付出，作为纳河庄园最沉稳的女仆，你值得被铭记。”
杰拉尔德俯下头，吻到苏西唇上，将一样东西塞了进去。
这原本是他给安娜留后手用，现在给苏西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效果起得很快，苏西原本苍白的脸很快就恢复了血色。
“先生，”她勾回杰拉尔德的下颌，再次索要了一个吻，“感谢您，往后我即是您最忠诚的女仆。”
现在，杰拉尔德终于能记下苏西的脸。
这是一张足够让所有见过的男士都为之心动的脸，冷艳迷人。
与人鱼婚纱融合的天使将被整个世界遗忘，无人能记住她的容貌，除了……她的恋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