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痛苦的呻吟。
不知是怎么回事,不好的预感一直盘旋在脑海,隐约的火焰在灼烧着什么未知的危机。
双目前,是一片血红。真红的预兆。
有人在说什么,在接近着。
“泽樊,找到你了。”
……
助手不由得又呻吟了一声,眼前的视线却是渐渐清晰,不再是一片模糊的血红,但是奇怪的追随感却是如影随行。
多少年了……他逃避了一切,好像是有人来……讨债了。
沉浸在喜悦中的夫妇俩没有在意助手瞬间变得苍白的脸色,他们抱着孩子,欣喜地亲吻他的脸颊。
孩子又朝着助手露出天真无邪的,无暇的笑容。忍不住让人也会心一笑。
“失陪了。”他告恙一声,抬脚向寒风凛冽的医院外走去。
“哎……泽樊,不一起吃个饭去?”千余,这个医院和泽樊搭档的另一个助手招呼道,但身姿有一点一瘸一拐,哈哈地向那喜气洋洋的一家子努了努嘴,“那一家子给的报酬可是不少呢,嘿,泽樊!”他大叫着,脸上有两个十字形的长条伤疤。但是奇怪的是却不显得狰狞,配上他的一头浅蓝杂毛,和浅绿双眼,反而有点可爱。
他坐在手术室的侧门边,所以泽樊方才一时恍惚,才没有发现他。千余·米卡流斯,一个时常咋咋呼呼的家伙,这时却正拄着拐杖,腿上满是纱布血迹,他穿着件宽松的衣服,一脸可怜兮兮。
“千余……你受伤了?受伤了还来干什么?谁干的?”泽樊看着他受伤的腿,皱了皱眉头。伤口,还很新鲜。
“还好还好哈哈哈哈,”千余笑容有点不自然,“自己不小心摔的,摔的。我这不是没啥事,才来接你嘛。你最近不咋好呢……脸色很白呢,一直。”
“那还去吃什么饭。”粗暴的,冷冷的打断,“等你好了,保证请你吃大餐。养病去,”
这话惹得千余炸毛,
“喂……泽樊……泽樊!泽樊!太不给面子了吧,我等着你请我吃大餐,不要跑哦,一定要回来哦!你敢逃我的饭我就毙了你,好不容易想要坑你一顿,你这个背信弃义的家伙!”
“泽樊……”千余欲言又止。
但是那个叫泽樊的助手已经走远了。千余放下挥动的手,脸色却是写满了担忧。
千余敲打了一下自己的泽樊一定不知道,他的身边……仿佛笼罩了一团血光。但是……和泽樊说,他也不会相信,这种荒谬的事情。
他会回来吧,这时看着泽樊的背影,似乎像是永远不见的预感却是油然而生。
但是太荒谬了,他自己都不敢去在意。
这时,看见泽樊离开,身后的男人抚摸了孩子的脸庞,脸色几经变化,也是抬步走了出去。
一把匕首在男人衣服夹层中,若隐若现。
“零渡……”女人慌张地伸出手。
“没事的,菈菈。我会保护你的,我会杀了他的,那样我们就自由了,菈菈。”
泪水滴在地上,怀中的孩子咿呀的,又笑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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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算子优雅地擦干手指上的血污看着满地的断肢残骸不由得满足的轻笑,嘴角勾出一丝笑意的他,孑孑而立。
白色的方形折巾之上,像是开满了血梅。美丽,妖艳地笑着的血染风华,静静地在天地间盛放。
生存就是这样,只有成功和失败,而活下来的,就是所谓的“天道”。
仿佛对着死去的人的灵魂,神算子丢弃了手中的白色方巾,贪婪地呼吸着血腥的气息。
“对不起,”
他笑着,嚣张地对死去的亡灵施舍怜悯。
“对不起。”
真是倨傲的施舍,仿佛自己是这天地间的理法一般自然。
“不用你们原谅,”他抬起头,苍老的面孔却在一层层如褪化的死皮一样剥落,面容渐渐的变得年轻,那双眼中,分明是蔑视的神情,“只是我说对不起,你们,必须接受。”
“南樯,你这样可很麻烦哦~”突兀的,一个娇媚的的声音响起。
然后,一个柔软的娇躯便从神算子身后的虚空中探出,婀娜的搂住了神算子的脖颈。
“放开你的脏手。”
女子如触电般松开了嫩白的双手,手指上留下点点斑驳的灼痕。
神算子冷笑一声:“你明知我在‘褪化’,怎么还好来触碰我?想死么?褪化过程可是释放高热的,你这女人,总是如此无知。”
栗色的头发盖住了女子的双眼,看不出任何感情。
“杀了那么多神职者,就算是我们【天环】也负担很重呢。”
“只是‘沉重’而已了。”神算子打断。
女子沉默了一会儿。
地面冰冷的寒气似乎会随着腿脚攀援上来。
“请不要使用力量过度,南樯,这是天环,不,我们的组织让我提醒你的,你知道,你的火焰要是力量发动过限,你就会‘褪化’,你的面貌会显得越来越年轻……但同时,你的寿命也会急剧缩短。”
“最后走向凄惨的死亡,对么?”神算子笑嘻嘻地反问,伸出手捏住了女子的下巴,吻在她的唇上,舌头不安分地深入,“放心吧,我不会比你们这种蠢货先死的,你们只要看着我就好了,在改变这个世界或是毁灭这个世界之前,我是永恒的‘天道’啊。”
他松开手,年轻的面庞配合一头黑色长发,在月光下轻轻舞动。
“真恶心的味道。”神算子舔舐着嘴唇,“温暖的,柔软的就像蝴蝶一样,美丽却无用。”
“我去了。”
女子伸出手,抓住神算子的衣袖。
“南樯~小心点,那个人,那个泽樊,可不是什么简单人物哦,不过也许你死了,我反而更开心一点吧~我们的契约,不知还能维持多久呢?”她的语气轻快。
“我让人先去试探了,没关系。驻扎在阿瓦隆的派遣员,先让他检验一下,那个泽樊到底有没有资格做我的对手。”
神算子挣脱女子的手;
“不管是谁,我都要……”
最后的声音微不可闻,似乎是幻觉一般。
“活下来。”
风吹起女子的栗色刘海,露出了空洞苍白的眼睛。
她流露出病态的笑容,嘴角扯的很大,像是坏掉的人偶。
原来, 她是看不见的,她双目无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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泽樊微微地皱起了眉头,他不知道是谁,究竟是谁对自己散发出如此强大的杀气。
还有千余的受伤……也很突兀,千余的腿部受伤的地方,分明残余是【薪火者】的【火焰】烧灼的气息。
千余这几年,是一直陪着他的人,唯一一个。
但是……到底是谁?
以至于他,逃避了一切的他封印的火焰【无目】也在这一刻有了反应。
夜色很冷,月光照下来,找在他瘦削的半边脸上。泽樊叹了口气,手中浮现起一个隐隐约约繁复符文。
他呆呆地看了一会那个符文,像是下定了某种艰难的决心。
泽樊吸了口气,缓缓吐出来,心绪似乎随着吐息变得平和。
黑暗中,有谁在吟唱着什么。
“月光打开轮回的道路,请求我最忠实的盟友,沿着夜色的轨迹,降临我的身边。”
“时月之雨照耀大地,最黑暗的地方,最光明的地方。从神的身侧脱离。”
“解开吧……月之结!”
那个符文显出漩涡状的印记。渐渐的在泽樊的手上燃烧。然后消失殆尽。泽樊无奈的看着自己的手,泪水却是缓缓流下。
这是医院外黑暗的小巷,因为有光,就有暗。医院时刻被阳光笼罩,但是在这之外的地方,哪怕只有一墙之隔,都是像此无比的黑暗。
里面不知道有什么,也许是肮脏的沟鼠,或者是苟活的噬蚁,抑或是流离的恶鬼。
还是……下贱的,无知的人类?!
再一次抬起头来,符文在泽樊的目中出现。
“对不起啦,樊离,让我最后任性一回。”不论月光如何的变换角度,总是照不进这条罪恶污浊的黑色之街,泽樊的声音很轻,但在黑暗中却传的无限的……远,遥远。
泽樊的衣服口袋中,又滑出那张旧式的照片。那是个女生,清秀的长发,微眯的狡黠双眼,月白色的长袍……
她的身后,一颗樊梨树璀璨盛放。和她,似乎隐隐约约,融为一体。
“对不起,樊离,最后也许……我还是要作为一名薪火死去。”泽樊声音平淡。但他旋即笑了笑,换上了轻快的口气,“啊呀……似乎不对啊,这股宿敌的哦……我可不能那么垂头丧气,死的,不会是我。”
黑暗中有什么暗影在靠近。疏忽间透露一丝危险的气息。风声鹤唳,虽无草木,却是真正危险至极。
小巷两边的墙上忽然出现了黑色的影子,拉长,缩短,拉长,缩短。
混混们的聚集地。
千余腿上的火焰,味道就来自于这里。
“最后一件事,”泽樊低语。看向黑暗之中,辨别着火焰的气味。
“来了只肥羊啊,老大。”
“明知这是我们沙呗组的地盘,还敢滚进来。”
“哼,让他把财富交出来,然后去喂狗吧,最近那些人都不走这一段路了,好不容易来了个警戒性低的傻瓜,有乐子在前为什么不把握?”
……众多混混一齐狂笑。
“煞风景。”原来就因为这个啊,财富?不是吧,恐怕是受了什么人的指示吧。
“啊?”一堆混混茫然,仿佛自己的耳朵听错了,一个长着络腮胡子的铁塔大汉更是大叫道,“你说什么?死小子!我们老大可是薪火!前身还是称号级强者,【血雨吟风】,听说过没,你这个无知的小鬼!”
“我说你们……无知的人类,煞风景!”
抬眼,睁开,手中少女的照片化为齑粉,那已经不是那个从前医院中温和助手的眼睛了,那是曾经令人闻风丧胆的薪火者的眼睛。冰冷无情。
月光在一瞬间逆流而行,然后集中压缩成极小的光束聚集。
背负光线而行的人可以于时间奔跑。
而庞大的月光被压缩可以穿透时间和命运。这就是【无目】的火焰。
【月光逆流之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