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约翰闭眼,睡去,还保有着微弱的呼吸。紫袍法官的印记已经刻在了他的灵魂之上,作为信标。
接下来的事情就并不是瑟克珀斯需要去关心的了。
半精灵将熏香熄灭,转头一看,那窗外的人除了有老约翰的儿子以外,还有同样一脸好奇的艾玛诺斯。
对于她而言,自己正在做的事情应该算是一种陌生的知识吧?
瑟克珀斯将脸上的面具与香炉一起再度塞回包裹里面去,一只手握紧了腰间的铃铛,避免随着动作发出的任何声响让已然睡去的老人醒来。
“都没什么问题了。”
这是他在离开卧室,走过客厅,推开房子大门之后对年轻人所说的第一句话。
然后,就在对方一边道谢一边去看自己的父亲以后,迟来的那声怒吼也终于传入他的耳中:
“我说,这怎么看都是畸变者吧?!”
......
......
露蒂觉得今天早上做出来的蔬菜羹那股怪味依然盘绕在自己的口腔之中,挥之不去。
瑞莲娜每五秒就能想出一个比先前更好的所谓新点子,不过这大聪明点子王想到最后,做出来的东西依然难以下咽。
祭司小姐很想吐,但一想到吐出来以后又不得不再去吃一碗相同的东西来保持体力充足,于是又强忍住那种半生不熟食物产生的反胃感。
按理来说这样的日子很快就会结束了——被她亲手结束,所以露蒂也自然而然地觉得这大概就是最后遇上的不幸事件而已。
然后,她就在今天尚未结束的时候看到了个更加重量级的东西。
“所以,你是怎么敢把一个畸变者带到镇子上来的?”
面前的青年比露蒂高了半个头,身着的是与圣堂乃至周遭都格格不入的兽皮衣装,大片裸露出来的古铜色皮肤上用不同的颜料绘制出一条长着鸟类羽翼的巨蛇纹样,一条穿着许多细小骨片的项链被挂在脖颈,身上各处——尤其是右臂上有许多一道一道的白色痕迹:那是新生长出来的皮肤痕迹。
中长的棕黄色头发被随意的披散到了脊背的位置,刚好盖过那介于人类与精灵之间的耳朵,瑟克珀斯那如同磨砂珠子一样的紫色双眸只是有些困惑地看向在别人家门口大喊大叫的祭司小姐。
就算穿的依然像个部落佬,但光看脸的话,瑟克珀斯依然是那种会受到许多年轻异性欢迎的类型。
不过露蒂可没时间欣赏对方的外貌,倒不如说就算对方长得俊美,也依然改变不了他是个异教徒,以及二分之一的异种的事实。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不,”瑟克珀斯有些头疼地看向安静地待在自己身侧的艾玛诺斯,少女的全身只有尾巴在一动一动地轻轻拍打着他的小腿,其他地方都保持在了静止的状态。
“她不是畸变者,不然我会有反应的。”
“我怎么能确定她真的不是,还是你在.....”
露蒂神色复杂地没有将后半句话说出,不过对方似乎觉得这种行为并不是很恰当,于是就自顾自地将话语补全:
“还是我这个同样受到了畸变诅咒的家伙在包庇同族?”
瑟克珀斯不自觉地向着自己那条右臂看去,新再生出来的皮肤与周边会有颜色上的不同,在他的身上这种不同却逐渐地化作了数条交缠在一起的网络。
那些线条全部都是对应着皮下血管的位置,是诅咒存在与发作的证明。
畸变者或许是因为诅咒,又或许是因为其它的什么原因才会产生——甚至运气差都有看成为一个畸变者。
“我从来没有这么做过,和你们共事的半年里头没有,在这之前也没有,将来也不会那么做。”
真正的受诅者活动了下右手的五根手指:“还是说你觉得自己和一个本应该被歼灭的畸变者一起共事了半年,却还没有将其杀死,其实是你自己的失职?”
“少在这里偷换概念,我和你共事是因为对组织的信任,而不是你本身。”
听到露蒂那种极具代表性的答复,瑟克珀斯还是不住地叹了口气。
这人在三个队友里头算是比较正常的——事实上拿任何一个人与杰斯琳奎比都能算正常——但就是对圣堂有点过于忠诚了。
在她的眼中,瑟克珀斯是集异种,异教徒,还有畸变者与未开化部落佬四者为一体的终极异端。
瑟克珀斯一直在怀疑要不是自己有人事部门官方盖章的委任书,这姑娘会不会在见到他的第一眼就把他拉到火刑架上头去烤了。
“所以呢?你能不能在这种时候再信任一下人事部的鉴人能力,相信我这个畸变者说的话?这孩子不是什么畸变者,只不过是我从镇子外头捡到的魔裔而已。”
瑟克珀斯不知道魔裔会不会长有白色的尾巴,不过他觉得露蒂也不知道。
毕竟像杰斯琳奎那样直接说“艾玛诺斯是已经灭绝的生物”,那谁都不会信的吧?
但露蒂也并不打算就此让步,相反,她的动作更加具有攻击性了。
祭司迅速将手中的施法长杖末端指向一脸茫然的艾玛诺斯——这是个再明显不过的攻击前置动作。
“镇子外头只有怪物,更何况她还是个魔裔。”露蒂冷冷地说道,“这种来历不明的东西,圣堂有义务对其进行去危害化处理。”
她相信艾玛诺斯是魔裔了,但是这似乎没有让情况变得有任何的好转。
被他人称作天才的祭司快速地默念祷词,不自然的热量已经开始在杖端聚集凝缩,随后————
【叮。】
“你差不多就可以了。”
有什么东西快速地架开了长杖。
在一秒以后,炽热的射线划过镇子的上空,甚至洞穿了上方岩壁些许。
如果有生物被击中,那么大半个身躯都会在随之开始扩散的热量中开始自燃。
瑟克珀斯的手掌皮肤完全被内里的枯枝与荆棘撑破,流出的鲜血被扭曲植物构成的短刀吸收,明明只是一团植物的聚集体,却坚硬地能够将露蒂瞄准艾玛诺斯的长杖立刻偏转方向。
“你干什么呢?”遭到阻拦的露蒂丝毫不觉得刚刚对于异种的攻击有什么不妥,反而用严厉的语气向着瑟克珀斯质问道:“作为小队成员,你本就有义务在发现这种东西的时候就第一时间————”
“啊,瑞莲娜没告诉你吗?”
即使外在的皮肉被畸变诅咒的产物直接撕裂,但半精灵的脸上依然没有表现出半点的痛苦,反而是已经习惯了的淡定与无奈:“那我再说一遍,我今天早上主动提出了离队申请,并得到了她的....”
“那种东西不是你和她说了算的,”圣堂的内部人员毫不犹豫地将话语打断,“只有在向人事部提交了正式申请并且过章以后这才算数,所以你现在依然算是小队的一员!”
“很遗憾的是————”
【铛!】
与手掌连接在一起的扭曲短刀猛地发力,将长杖弹开。
“你说的那是圣堂编制内人员的流程——而我一直都是以编外战力受到派遣的!”
瑟克珀斯有意地将那代表紫袍法官的布条扬起,随即不再看露蒂的表情,大步向着狩猎队的方向走去。
“所以别拿第二耀光的规矩管老法官的信徒,艾玛,跟上我!”